皇上,姐姐妹妹们还看着呢。”
如此女儿娇态,玄凌见了更是开怀,欢饮不止。
一时采月回来,眉庄接过汤碗,用玄凌的小银匙搅了搅,方欲奉予他,眼神一瞥,忽像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将汤碗掷在桌上!
随即听得眉庄惊呼:“皇上,汤里有毒!”
一旁的李长眼尖,看到银匙发黑,亦高声道:“御前侍卫,护驾!”
“快宣太医!”
“……”
一番惊慌失措后,小宫女霖儿被押到了玄凌面前,采月采星及掌事苏德海亦跪在一旁等着回话。奉召而来的温实初则拿着那煲汤的钵子闻闻扇扇,眉头拧成了川字。
“如何?”玄凌强压着怒气,阴沉着脸问道。
温实初拱手回道:“回皇上,这熬汤的钵子盖被药水浸泡过,一旦汤汁煮沸便会接触到盖子,毒药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汤中了。从盖子的颜色看,应该不止浸泡过一次,至少有半月了。”
玄凌扫了一眼霖儿,冷哼道:“好精细的算计!”又想温实初说毒下了半月有余,忙道:“你再来看看沈芬仪,可受此毒害?”
温实初应声上去,搭脉诊过,沉声回道:“幸而芬仪小主体内毒素含量甚微,调养几日便无妨。但若长期受害,会逐渐损耗元气而痴呆早夭,症状却与体弱不寿一般。”
眉庄听后身子一僵,摇摇欲坠险些晕厥,玄凌连忙将她扶住,一面问温实初:“可查出了是什么毒药?”
温实初又取来紫砂钵子,仔细确认过后方有了几分把握,回道:“微臣不敢十分确定,但极有可能是虞美人的枝叶。虞美人枝、叶、果实均有毒,其中以果实为最。下毒之人很是小心,只选用了枝叶,且对药量把控得极为精确。”
玄凌闻之怒极,将那一碗解酒汤全都砸在霖儿身上,道:“你还敢说不是你谋害沈芬仪?”
霖儿哆哆嗦嗦地哭道:“奴婢……奴婢……”
甄嬛看霖儿这样子,只怕也不敢说什么,遂淡淡地看了一眼采月,采月忙叩首道:“启禀皇上,霖儿是小主晋封芬仪时内务府送来的人,一直负责收管小主的汤罐器物。因小主有令,宫人只能负责自己管辖之事,故除霖儿之外,存菊堂内无人可接触这些。”
冯淑仪听后,不由得微微蹙眉,疑惑道:“她一个小小宫女,不知医理,怎可能如此准确地把握药量?且据臣妾所知,沈芬仪并不喜爱虞美人,霖儿又是从何得来虞美人之毒?”
好助攻!甄嬛略带谢意地看了看冯淑仪。她这句话说的巧妙,也说的恰是时候,成功地勾起了玄凌的疑心。
果然玄凌看了她一眼,冷声嗤笑道:“一个小宫女,恐怕大字都识不得几个,怎可能通晓医理,还懂得这般精细的法子下毒?必是幕后有人指使。”
李长适时地禀道:“方才小厦子在宫中东墙下发现一个小洞,那洞口便有一片碎布,与霖儿屋中一件衣服袖口的破损一致,想来那毒物便是这般传递进来的。另外,在霖儿的柜子夹层中,也发现许多金银珠宝,不知是何来历。”
玄凌本有疑心,此刻更加肯定是有人指使,遂向霖儿厉声斥道:“你肯为那人做到如此境地,想必也不只是为了钱财,还有宫外的家人吧?朕也不妨告诉你,刚才那碗解酒汤是为朕准备的,就算你想自己顶罪,同样也会连累全家受死。但你若说出指使者,朕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你的家人。说与不说,朕都会查出真相,不过早晚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便扬扬手命侍卫将霖儿关入暴室审问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让她寻死。
甄嬛眼看霖儿战战兢兢地被押走,在一旁轻声进言道:“皇上,宫中金银便罢,珠宝皆在内务府有记档,各宫从花房取走的花草,花房也应该有记录。”
玄凌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此刻听了甄嬛的话方才反应过来,立刻命李长:“你将那些珠宝拿去内务府仔细查证。另宣花房管事内监,近期哪个宫里拿过虞美人的。”顿了顿,又加重些语气:“你亲自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李长是在御前伺候多年的,知晓轻重,一面道:“老奴遵旨。”一面慌忙下去查证不提。
玄凌清净片刻,逡巡而冰冷的目光方环视四周,道:“今日之事在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准泄露半个字。”又向温实初和甄嬛道:“你好生医治沈芬仪。嬛嬛,你与眉儿交好,就留下来陪伴她吧……朕先回仪元殿批折子。”
回仪元殿批折子,是玄凌屡试不爽的借口。近来后宫不宁,屡屡发生戕害嫔妃之事,他的颜面肯定挂不住,且今日险些伤及龙体,事发突然,他急于单独冷静冷静。
甄嬛欣然领旨,立刻上前扶稳眉庄,其余众人亦诚惶诚恐,恭送玄凌离去。幸而在场的嫔妃都不是惹是生非的,至少也能瞒住一两日,到时候李长应该也查得差不多了。
待玄凌走后,冯淑仪主动留下收拾残局并震慑在场宫人。甄嬛告了罪退下,与采月一同扶眉庄回存菊堂内殿休息。
刚一入殿,甄嬛便屏退左右,皱了眉低声道:“姐姐怎么瞒着我真得喝了那毒罐子煮的东西?若不是皇上让温太医诊脉……”
“就是因为皇上一定会让人诊脉,若我体内无毒,这便只能算下毒未遂。”眉庄打断她的话,面色沉沉欲雨,“皇上素来多疑,若我无碍,只怕查出了凶手也不会重罚——又有华妃看着呢。只有让皇上看到我受害,才会想起如果那碗汤真得被他喝了该会如何。谋害皇上,这罪名就是华妃自己也不敢承担。”
甄嬛微叹一声,无奈道:“可惜了你的生辰……”
“这又何妨?”眉庄舒然一笑,眉目如画,“若真能惩治了她、断华妃之一臂,才是我最好的生辰礼物。”
甄嬛静静地看着眉庄,不知是喜是悲。眉庄从来性子平稳宽和,如今出此言语,看来已是恨华妃入骨了。可细想想,她入宫不过大半年,便几次三番被人设计暗害,生死悬于他人之手,焉能不恨。
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甄嬛隐约觉得这灿烂的春光之后,有沉闷阴翳的血腥气息卷裹而来,多年以后,仍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