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武当在外作恶一般。”
“那你要收我做徒弟,难道不怕我把你的手段学全了再去做恶吗?你不怕我学会就杀了你?”
石门却用深湛的眼神凝视她,似乎能穿过她的瞳仁直看到内心最深处。唐沅的手腕忽的有些发软,是不自觉慑服于他那具有穿透性和启迪性的目光。
“既为师徒,就要以性命相托。”
浑身发烫。喉咙干涩,似有一团火气堵在胸口,待要吐出去,却怎么都驱散不得。她推被起身,这时她才看清自己所居的原来是一个废弃的土窑,有一只大炉子立在内侧,零零散散高高低低堆着许多砖块,垒着瓦片,还有些土胚,有的也做成了形状,可还没有送入炉中烧制就遭了大雨侵袭,烂得不成样子。
不知碧眼狐狸哪里去了,火堆哔啵啵啵地烧着,怎么会热得这样厉害?她信步向外走去。雨小了,仍是闷雷隐隐,积水在地势低洼的洞心汪成一滩。双足乏力,唐沅索性以剑为杖,支撑着跪下,仰头接着缠绵落下的雨滴。
雨落在燥热的皮肤上,激起细小的颤栗。可胸口热血仍是一阵阵上涌,浮躁不已,唐沅待要运功克制,却总不能平复。这境况似曾相识。
她和全性诸人剧斗一场,固然不曾受伤,可也耗费了不少力气。而最费元气的莫过于和石门的追逐相斗,石门对她的招数谙熟于胸,处处都压她一头。
几次三番,唐沅对石门其实已经服气,可总不能心甘情愿地真拜他为师。
是因为拜入武当就要出家做女道士?
是因为只服他的武功,却不服他这个人?
她回忆着冯曜教自己的法门——虽然没有他从旁协助,要自己停下甚至散去真炁流转实在太难,但若是只放缓炁的运行速度,却不是做不到。
不,强敌环伺,不是现在。唐沅霍然睁眼,看见了在黑暗中浮现的那个白影。
石门的脸在黑暗里缄默得像是一尊雕像,蕴含着无上的奥秘,隔膜一切接近和理解。
她想起了父亲的脸,想到了从小时候起,无数次仰望的无数张脸。
唐沅又提起了勇气,站起身来与他对视。水波在她脚下荡漾着,石门看见她举起剑,剑锋是雪亮的,皮肤白得透明一般,除此之外,头发和眼睛黑如墨,乌色衣服,在闪烁昏昧的天光和水光里,仿佛身处幽冥最深处。
“我不愿意你做我师父——因为你的心却不诚!”
唐沅和石门好像是同时想起这句话,但谁也没有再说出口。她的剑寒光凛凛,却毫无威慑,石门把她的手腕一握,触手滚烫,她软弱无力地倒下去,到底是强弩之末。
哪怕是被动的,终于,这湿漉漉的猎物丧失了所有的防备和抵抗,伏在他胸口,吐息颤抖而炽热。石门沉默着,一种不祥之感忽然笼罩了他的心。
细雨仍是淅淅沥沥从洞顶坠下,积水寒气森森,在他们身边荡开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
他最终把唐沅打横抱起,抱着她上了岸,唐沅好像从来不曾这样柔纤脆弱,昏昏沉沉地抵着他肩头,垂下的右手却还握着剑柄。
在火堆边石门发现了罪魁祸首,小小一个铜质火钵,暗暗酝酿出迷乱的香气。是他太熟悉的味道——因为二十多年前……无暇多想,他把这东西踢进水洼里,放下唐沅让她盘膝坐好,手抵住她后心运功祛毒。
昏乱的神智渐渐清明,身体也缓缓冷却下来。正因如此,更感觉到透过湿冷单薄的衣服,石门贴着自己身体的掌心炽热,像是一团闷烧的暗火,使她不自觉忆起冯曜的手。
真正能以性命交托的,也不过一两人而已。
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沅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睑,和张之维视线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