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嘉一怔,“我……我已不是太子妃,宋家又被抄没,我还能去哪?”
老皇帝想了想,“你姑母在京郊有个别院。还是二十年前,你姑母生下的皇儿染了时疫,为安心修养,朕亲口御赐给他们母子俩的。如今你就搬到那儿去,也省得见人,岂不清净?”
“可是……”宋柔嘉仍在犹疑。
老皇帝笑了笑,往火堆里架了堆柴,“你大约是担心自己的吃穿用度。放心,朕会给你安排妥当。月例银子,皆按太子妃份利。朕自有体己拿出来,不会让那孽障知道。你说好不好?”
宋柔嘉喜道:“多谢陛下!”
老皇帝伸出手,宋柔嘉会意,欲扶起老皇帝肩臂,却被他反攥紧了手指,苍老皲裂的指梢,在女子细软肌肤上不断摩挲,“你是皇后的侄女,也就是朕的侄女,何必如此?”
宋柔嘉一惊,缩了缩手,“陛下……”
老皇帝看着她,反问:“怎么,朕与皇后这般倾心待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宋柔嘉抽回手,俯身跪拜,“臣妾感佩陛下隆恩!”
“咳咳!”老皇帝凝视着她的眼睛,“朕另有一要事,若你办好了,说不准你能回来,继续当你的太子妃。你父兄也能回京复职。你愿意么?”
他双目虽已浑浊不堪,可是说到权势的时候,依旧炯然如剑。
宋柔嘉凝神思索片刻,用力点了点头,“只要能让我父兄回京,不再去那边远苦寒之地,受尽风霜凄苦。臣妾无所不为!便是要臣妾赴汤蹈火,臣妾也悉听陛下吩咐。”
“那你听好了。”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若要你父兄官复原职,需得你先夺回太子妃之位。你姑母虽是皇后,可惜心无算计,断断拗不过那孽障。你们宋家荣辱,都寄托在你身上。”
宋柔嘉用力点头,“臣妾知道。便是万死,臣妾也不能辜负了这份荣誉。”
“那孽障自小顽劣,性情乖张,争强好胜。他喜欢那沈家小女,不过是求而不得,辗转反侧。所谓一见倾心,不过是见色起意。看见一幅好皮囊,就跟看到枝头开得红红火火的花儿,想要移栽进自己庭院罢了。你可明白?”
宋柔嘉细细思忖,忍不住道:“可是臣妾,从未忤逆过太子,他大可将这女人迎入府邸,封为侧妃。臣妾也不会跟她争抢什么!太子为何总是对臣妾不理不睬?更从未对臣妾说过此番心事!”
“你啊。”老皇帝再度探手。
宋柔嘉会意,将自己娇柔五指,送进他的掌心。
老皇帝紧紧握住,那个刹那,万千滔天权势如有实物,于宋柔嘉指间浮动。
她看着老皇帝的脸,顿时觉得有了靠山。
“这是他的错,误以为你是那等外柔内刚,暗藏心机的女人。”老皇帝慢悠悠道,“所以,你要让他明白,大度的是你,让位的是你。而那位沈音,才是贪他权势,图谋地位。为自己父兄争宠之辈。”
宋柔嘉不解,“既然如此,太子又为什么会喜欢她?”
“男人喜欢女人,无非是见她多娇,见色起意;又或是觉得她天然纯粹,不染尘俗,看作仙子下凡。”
老皇帝双手合起,握住宋柔嘉的皓腕,细细感受着那温软肌肤,“你觉得,那沈音是天仙还是妖女?”
宋柔嘉红了脸,说不出话。
老皇帝笑了笑,“依朕看,那沈音不过是妖妇装纯良,艳女装柔弱。自然哄得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心荡意弛了。”
宋柔嘉低头,小声道:“可是臣妾……又输在那里?”
“你啊。”老皇帝摇了摇头,“跟你姑母一样天真,不懂人心。”
宋柔嘉颊飞红晕,抿唇不语。
“一旦那孽障看穿这女人真面目,知晓她不过是爱慕虚荣,贪恋繁华。他自然就觉得你再好不过。”老皇帝捏着她的手,翻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懂了么?”
宋柔嘉醒悟过来,急切道:“那臣妾,臣妾该怎么做呢?陛下,求您帮帮臣妾,臣妾实在不忍心看着父兄再受苦了!”
老皇帝道:“你先休息几日。等到十五那天,去大觉佛寺一趟。”
宋柔嘉怔忡,“……国寺?
“沈家尚佛,初一十五,沈音都会代替老夫人去国寺上香。”老皇帝淡淡道,“本应与沈之瑾的妻子同去。然而沈妻风寒未愈,想来这回只有沈音一人。正是天造地设的机遇。不可错失。”
宋柔嘉道:“陛下是要臣妾……激怒那贱妇,诱她说出勾引太子的目的?!”
“不错。”老皇帝笑了笑,“柔嘉,你很聪明。不似你姑母,那般愚笨。”
宋柔嘉垂眸,柔滑脖颈如枝头粉樱,似能轻易折断,好不娇羞。
“可是,臣妾又怎么能确保那沈音的话,就一定能传到太子耳边呢?”宋柔嘉低喃,“若是太子误会臣妾,甚或激怒了他,岂非弄巧成拙?臣妾又如何帮助父兄?”
“听说,自从那孽畜篡权废妻,就已安排了影卫,贴身保护沈音。”
老皇帝道:“他对那沈家娇女真是用心良苦。这一辈子所有的真心,全都拴在了那女孩儿的身上。俗话说‘登高必跌重’,捧得越高,摔得越痛。待他晓得那女人满腹算计,图谋权势,你猜他会不会迷途知返,念及你的好处?”
宋柔嘉摇了摇头,“臣妾与宋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殿下不是糊涂人,他也能猜到。即便他厌弃了沈女,臣妾也不一定能拿捏住他的心。”
“男人哪,都喜欢女人娇软柔弱,需要保护。”老皇帝道,“你也不必多说什么。等到戳穿了那女人的野心,她必定恼羞成怒,甚至谩骂。”
宋柔嘉轻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届时你千万不要还嘴,只需泪水涟涟,说声‘姐姐错了’。你猜太子是怜惜你呢,还是怜惜她?”
宋柔嘉含泪笑了起来,“多谢陛下解惑!臣妾明白了。”
“男人哪,无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家花再香,也没有外头野花惹人怜。只是,若是那野花是食人草,家花却是牡丹,你猜男人会怎么选?”
宋柔嘉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