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神谕拉着柳砚河到楼梯间,鼻尖弥漫臭气熏天的烟味,墙角处落一小片烟灰夹杂零星几个烟头。
眼底的不耐转瞬即逝,神谕抬眸对上柳砚河的视线。
他换了件浅色卫衣,长发剃成了干净利落的板寸,剑眉微挑,上扬的眼角带一丝桀骜。
神谕推动镜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那个……莫昭她走了,我……”柳砚河支支吾吾开口。
神谕看了眼腕表,再抬头时柳砚河已然换了副表情,他跃跃欲试的开口:“我无处可去,想来只有待在你身边才安心。”
神谕被他里外不一的反差唬住,停顿一下道:“稍等我一下。”
她推开防火门,疾步跑回到自己工位上选了一本书。
听到开门声,柳砚河一顿,转头看向她。
“这是我带来打发时间的,你可以先看着。”神谕笑笑,“我今天六点下班,你要是不耐烦可以可以先回家。”
神谕言罢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怔愣片刻,见柳砚河迟迟不动便探手在他眼前晃晃。
柳砚河回过神来,捧着那本《口腔颌面外科杂志》点头。神谕仿佛幻视到他身后有跟尾巴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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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外有两层,第一层是接诊室和医生办公室,值班室对面的临时留观室耶从不断人,二层自然而然就是病房。
宋婉茹换了班便早早回家休息,神谕得了准许,参加下午的一场会诊。
42床的病人从工地脚手架跌落,被一条长度约13cm的钢筋自左侧下颌孔,经口腔刺入以十分诡谲的角度将第二磨牙冲入上颌窦后偏斜刺出,构成贯通伤。
神谕站在最外围,听见他们科室的主任同眼科的某位医生各执一词。
时间争分夺秒过去,患者虽已暂时稳定了生命体征,随着钢筋在体内存留的时间延长,任何不确定因素都会要了他的命。
事先截断钢筋有大概率损伤下颌神经管,相反则会有小概率损伤眼底,而此时患者眼底结膜已有明显出血点。
神谕在纸上圈圈点点,视线不定。倘若是她,会选择保全自己的眼睛。
“神谕,麻烦帮我把东西带回去。”陈正环视四周,最终还是向神谕开了口。
思忖间会诊已经草草结束,为首的几位前辈脚步疾疾,眨眼间消失在楼梯口。
“好的师……陈医生。”神谕回神接过。
注视着陈正离开的背影愣神,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她也幻想着站上手术台的那一天。
神谕的一天过得十分乏味,打杂的事几乎被规培生一手包揽,她除了跟着不同前辈查房看诊外基本上坐着位子上翻病例。
神谕加班把病历录完,自案牍中挣扎而起时窗外天色已经黑了。
她蓦地想起些什么,忙不迭跑到楼梯间寻找柳砚河。
后者果不其然还在楼梯间,正襟危坐在台阶上,捧着那本杂志翻来覆去的读。
神谕心虚,下意识摸手机转移注意力。
“你来了!”柳砚河合上杂志,几步走到她身前。
楼梯间都声控灯因着两人的言语声骤然亮起,继而熄灭下去。神谕抬手越过柳砚河去开灯,身体失去平衡跌向一侧。
柳砚河搀扶她的手触碰在即,神谕旋身靠在墙上,面色局促道:“我这几天都很忙,应该是没时间带你去警局……要不……?”
柳砚河惊慌失措:“我不去警察局。”
包里的手机嗡嗡响,神谕不好意思晃晃手机,挪到角落里接莫昭的电话。
嘈杂的音乐声几乎震碎鼓膜,神谕听见莫昭的声音一点点清晰,背景音也断断续续消失,她敏锐的捕捉到水流声。
“你去酒吧了?”神谕提前挡住莫昭狡辩的路,“我都听到了。”
“好吧我承认,我的车已经修好了。”莫昭在电话那头吞云吐雾,几句话断断续续的。
“你和那个小神仙好好了解一下彼此。”莫昭含糊间还不忘加重“了解”两字的重音。
“他睡醒发现你人不在急得跟那啥似的……”
“那啥?”神谕下意识扣墙,猛然意识到楼梯间的烟味消失殆尽,鼻尖萦绕清浅的檀香。
她视线短粗的扫过柳砚河,胡乱应付过去便挂断了电话。
神谕带柳砚河乘楼梯,迎面遇见回来值班的陈正。
“陈医生再见。”神谕面带微笑,热络地朝他招手。
陈正笑着回应,视线在柳砚河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问道:“这位是?”
神谕看了眼柳砚河:“朋友。”
柳砚河看似不动声色的往神谕跟前挪动脚步,小动作被陈正尽收眼底,他挪揄地扫视柳砚河。
“啊,朋友啊!”
神谕对于将柳砚河再次带回家这件事十分不情愿,她漫不经心地扫视货架,往购物车里添一点绿意。
柳砚河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尾随似的惹人不痛快。
神谕顿住脚步,等身后的人跟上。柳砚河视线逡巡,四下打量,并未注意到身前戛然停下的人。
迎面撞上前人后背,神谕发顶蹭过他的脸颊,毛茸茸的刺挠着他的心。
“别跟在我后边。”神谕的意思是要他并肩而立,谁料柳砚河闻言眼睛乍起的光亮黯淡,捏着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神谕把话说完,“你和我并肩走。”
自动收款机前大排长龙,神谕推车去收银台。身前的柳砚河视线按捺不住,直勾勾地瞪着架子上几排花里胡哨的糖果。
就跟带了个儿子出来似的……
神谕颔首,示意柳砚河,“想吃什么自己拿。”
结完账后柳砚河浑身上下的口袋里都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糖,他嘴里叼根冰棍,在十月份的天气里把神谕冻得龇牙咧嘴。
神谕在小区里并无熟识的人,领着柳砚河闷头往家赶。进电梯的时候里面站了一对母女,小女孩约莫读一年级的样子,两股麻花辫垂在脸侧,分外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