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闻笙没有把话说透,但周光彦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周闻笙什么意思,明白沈令仪去市一院妇产科干嘛,也终于明白,沈令仪为什么执意要跟他分开。
他冲出办公室,在电梯里打电话给沈令仪,机械的女声告诉他,对方已经关机,打给周闻笙,那边也没接。
上车时周光彦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些年他有过的女人中,不是没有人怀过孕,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恐怖片。他这个人没有心,他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知。
等红灯时,周光彦点燃一根烟,定定望着前方,不动声色抽着。后面传来刺耳的喇叭声,他回过神,猛然惊觉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发呆那一会儿,他想起白天做的那场梦。
梦里沈令仪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流了好多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更不知道为什么虚幻的梦境竟会呼应现实。
兴许是冥冥之中的心电感应,周光彦想。
他来到沈令仪在大学城这边的住处,每间房都找了个遍,沈令仪跟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
打电话给她姐夫宋临,宋临没接。
周光彦回到客厅,疲惫地陷进沙发里,揉了揉眉心,拨通周闻笙号码。
这次她倒接得挺快。
“终于舍得花点时间联系我了?”周闻笙阴阳怪气怼过去。
周光彦自动忽略来自亲姐的嘲讽,冷着声问:“沈令仪怎么回事?”
周闻笙冷笑:“你女朋友去医院,你问我怎么回事?周光彦,你长点良心吧,别再嚯嚯小姑娘了行么?”
“你确定她是去——”周光彦顿住,呼吸间心脏扯着疼,沉默片刻,换掉方才几乎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你确定她是去手术?”
周闻笙:“也有可能是去看妇科——去人流手术室看妇科,周光彦,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周光彦不言语,闭了闭眼,眸光黯淡。
“小姑娘好像是一个人去的,她不认识我,我认出她了,留意了一下,没人陪她。听你这意思,她没告诉你吧?”周闻笙以前撞见过弟弟跟沈令仪在餐厅吃饭,也看过他手机屏保,对清纯漂亮的沈令仪印象很深。
他们这个圈子,美人遍地,但沈令仪的美依然令人心动,过目不忘。
在沈令仪之前,周光彦维持一段关系不会超过半年,也很少找这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姑娘。
他跟沈令仪在一块儿,没什么人看好这段感情,毕竟小周爷谈恋爱,从不付出感情。
最不被人看好的一段,偏偏时间最长。
周闻笙曾经对沈令仪刮目相看,今天在医院见着她,又不免唏嘘,心下生出几分怜悯和惋惜。
沉默好一会儿,周光彦开口,嗓音沙哑:“我不知道她怀孕了,很多事情她不愿意跟我说。”
话里透着些许挫败感,周闻笙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她想了想,决定不多掺和这事,只淡淡嘱咐一句:“陪陪她吧。”
周光彦:“找不着人了,躲着我。”
周闻笙:“……”
周光彦挂断电话,给沈令仪打过去,回应他的依然是那个机械的女声。
他起身,离开这里,开车去往沈令仪姐姐家。
·
沈令仪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她被吓着了。
手术室里的女人刮宫手术出了意外,险些丧命,她在走廊听得揪心,没等念到她名字,她就跑了。
跑出去的路上沈令仪想,要是这孩子被她跑没了,那就怨不得她,要是没什么事儿,她改天再来手术。
今天实在是怕。
这孩子似乎很皮实,沈令仪跑了好一会儿都没事。
离开医院,她没回大学城那套房,更不敢去姐姐家,而是在校园林荫道边的长椅上,坐到深夜。
春天的树叶郁郁葱葱,繁茂地生长在参天大树上,白天,她看着阳光从这些树叶缝隙中筛落,在地面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夜晚,月光皎洁,重重树影微风中晃动,像一团粘稠的,化不开的黑色雾气,如同她深埋心底的郁结。
沈令仪漂亮,坐在林荫道边的长椅上,俨然一道美不胜收的风景。陆陆续续有男生过来搭讪,她只是冷淡地摇头,从不与他们多说。
快凌晨沈令仪才回去,手机没电了,打不了网约车,身上没带现金,也没法拦出租,只好步行。所幸周光彦买的那套房子离她学校不远,慢慢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客厅弥漫着烟味,水晶烟灰缸里也有烟头。周光彦来过,沈令仪想。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以前周光彦抽烟,烟味并不使她难受,然而这次却异常敏感,闻着烟味就犯恶心。
沈令仪捂着鼻子把烟头倒进垃圾桶,又将垃圾袋打结。
周光彦抽烟多少一般都是看心情,心情好不怎么抽,心情不好抽得很凶。
沈令仪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周光彦坐在会所包厢沙发中央,微微歪头,英俊绝美的面孔带着几分慵懒,抽着烟吞云吐雾打量她。
以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
那会儿沈令仪没觉得他和京州其他富二代有什么不一样。
她的姐夫宋临跟周光彦一个圈子——这事后来她才知道。
那时候她只觉得,京州有钱人,尤其是有钱男人,都一个德性:傲慢,张狂,混不吝。比如她姐夫宋临。
沈令仪头一次去会所就遇见了周光彦。不过她没把他当回事,他除了在她进门后打量了她一眼,好像也压根没再关注过她。
来之前白星绮就说,这次这拨富二代里,有个特别帅的主儿,搁明星里都能甩小鲜肉十八条街那种。
沈令仪不信。她读播音主持,也认识一些学表演的朋友,什么俊男靓女没见过。
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好看的皮囊却大都类似。对于帅哥,沈令仪甚至有些脸盲。
白星绮确实没骗人,周光彦是真的很好看。然而好看归好看,沈令仪其实不太喜欢。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