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容抱着人走出牢房,踏出大门也不过几步,就见对面浩浩荡荡走来一拨人。
她认得带头穿着官服的那人,唐裘。
而他身后率数十人,气势汹汹而来。
这才是来者不善。
不过一个没有背景的孩子,竟能惊动了此处直属的最高监管者。
难道还得夸一句,这孩子好“大”的面子,请来了这尊“大佛”不成?谈容心中嗤笑道。可算他倒霉,她此时心情并不明朗,即便这人论起官位来,比她大了不只一级,她也未必愿意低头。
更不必说这人还就是与那郭家少爷串通好了谋财害命的——做这正义凛然给谁看?
复又戴回去的面具下露出的小半张脸看来形容冷肃,眼神更是冰冷,看他一群人哗啦啦挡在自己面前。
“容同知。”
柳文儒闻言扭过头去,却被谈容阻住,“不必看。”
他脊背和腿被她托在臂弯,谈容体型其实也并不多大,但抱这么个人对她来说还真如纸片一般轻而易举。
“无论发生什么……你若不愿看,就不必看。”她望着前方,嘴上对他说的话却是轻声细语。
虽然语气淡漠了些,但不用仔细去听也能听出其中隐含的,算不上高明的安慰之意。
“容同知这是何意?”
“如唐大人所见,我要带着人走。不然,唐大人以为我是来做什么?”谈容怕他……才怪了。她镇定得很,即便面对着的是上级,以及多人的包围。
“此人乃重犯,明日行刑。没有陛下的赦令,谁也不能私自将他带离此处。”
“重犯?”谈容反问,“状上写的是偷窃,我倒不知偷窃何时成了重罪,值得斩首问罪——还请大人明示。这偷的是国宝,还是什么?”
“……自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价值连城?”谈容装模作样笑了几声,“大人可别说笑了,不过一把匕首也可称价值连城——我这儿倒有不少,有一把算一把,问您买几座城池,您卖是不卖?况且依律例,便是偷再贵的东西,东西也回来了,怎么也罪不至死,这孩子何时怎么就成了不得不死的重犯?”
意识到她分明有备而来,处处针对自己的唐裘吹胡子瞪眼道,“罪行名头不大,但性质恶劣,若不重罚,岂不人人都能偷窃?”
“大人这给人盖帽子的功夫当真令人佩服。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还能撼动了国之根本不成?不按律法罚,反而按你脑子的狗屁律法来——要王法何用?”
“你——大胆!”唐裘不知此人哪儿来的这样大的胆子,众目睽睽之下也敢置喙王法,“本官为官多年,律法倒背如流,岂容你一后生信口雌黄!此人死不认罪,不知悔改,若放回去日后定成祸害——情况特殊,自然当诛!”
“情况特殊……”她冷笑。好好一个孩子被打成这个样子,确实特殊。
她倒不知何时随手给出去的一把,连灵器都算不上的匕首,在这群人眼里也成了是值得让人用性命来衡量的宝贝了。不过那样一把匕首,还性质特殊……若非她知道真相,还不得由他们信口胡来,颠倒黑白?
“且不说这孩子究竟犯了、还是没犯偷窃。退一万步,即便犯下罪行,万民当同等——唐大人既说自己为官多年,敢问——国法之中,哪一条写了可设私刑?!还是说,在唐大人所监管的牢房中,您的话比国法还重要,未经批示便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而大人口中所言‘死不认罪’究竟是真的此人犯错之后不愿承认,还是几番私刑下来也未能屈打成招,您觉得可惜?!!”
她说一句话,脚下就更近他们一步。
不过就是一个人,怀里还带着个累赘,却硬生生将对面一众人逼着退了几步。
到底还是名声在外,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敢上去真和她对打。
唐裘听得更是脑门冒汗。
他心虚啊……
幸亏这天黑,看不清楚,否则便丢大了人了。
倒并非因为他怂,他能坐到今天这位置心理素质定然不会弱,只是……近来锦衣卫仗着有人撑腰,行事霸道,肆无忌惮,还尽打压权贵富商,他不可能不忌惮……方才是气冲冲来了,一方面是在气头上,另一方面也想来个下马威,最好兵不血刃,把人吓退了就好,本就不准备刀剑相向……可哪知,对面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他想开口反驳一句未曾有过私刑。
可那少年身上斑斑血迹——他这个人就是受私刑折磨的最好的证据,让人反驳不得。那会儿怎能提前预知这小孩儿竟是能与容叹搭上关系的?事已至此,已是不容反悔。
“不过就是寻常的能让人开口的法子罢了,说是‘私刑’……未免也过重了。”唐裘挤出个欲泯恩仇的笑来,想将这话带过去。
但多少带着点连自己都听不进去的尴尬,“同知才是会说笑。”
“说笑?”谈容抱着柳文儒,丝毫不惧对面是一群全副武装,只待他唐裘一声令下就要她有来无回的护卫,每一步都踏地扎实,“是不是说笑,大人心里有数,也自有国法来判。”
她头略一歪,视线紧紧将他抓住,像是鹰隼盯住了田间的野鼠,炯炯逼人,“不过到那时,就不会是大人来判了。”
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便是有了错以及了错背后的丞相撑腰又如何?便是这半月里已不大不小挫了好些个富商巨贾高官权贵的锐气又如何?说到底不过一个从三品的芝麻官!哪里容得她这般放肆?!
唐裘脸色也变了。
心想自己已经给足了她脸面,她却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
这整个地方都归他管,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一个小小的偷儿,不管是谁,到了这儿就得按他的规矩来办事,哪儿轮得到她来指指点点?!!!
嘴角一抽,就要发难。
“奉劝大人一句——在此处与我争论可落不着好。”谈容不等他发话下令,似乎已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一句话便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堵死了,“我奉命而来,”假的,“那么自然是有底气的。此时背后究竟何人作祟,为何作祟,也当然是一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