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人,她的身子是软的热的,走的时候又硬又凉,你把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你抱住她给她暖身子,可后来她还是一个人躺在了地下,再也没有一个人喊你“檬檬,吃饭”。
那时其他人说,“这孩子真奇怪,她娘死了,她也不哭。”
现在你脸上有些痒。
你感到奇怪,伸手摸了摸,发现是水。
哦,原来你也会哭。
距你娘离开过了七年,你学会了哭泣。
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不信鬼神不信人的一个人也开始去道院拜神,满座神像高坐,你这个不虔诚的假信徒在蒲团上俯首叩拜。
十四岁那年,夏青致进京,你在酒楼与他相识算是不打不相识,相谈甚欢,他引你为知己,说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你单单只是笑着不说话。
从你看见他的第一眼,你就知道,他就是你的任务。
你要回去,那不知名的故乡,那有着你令你魂牵梦萦的牵挂。
跟夏青致一块的还有他几个同乡,他们都有最小的也有十八二十了,大的更大。
夏青致一举高中,成了建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状元郎,那日街上到处都在放鞭炮庆祝,你在酒楼上看他春风得意,也笑意盈盈。
在跟夏青致同路的人里,有个什么也不出众的呆书生,叫方志远,是个无趣的家伙,跟夏青致一比,更是不显眼。
他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出来,找机会离你近点看到你手上有颗痣,他就不再凑近。
你与他对视,然后同时移开眼。
无人察觉。
后来你跟夏青致见面他常会出现,跟你搭上几句话就走,有次你来找夏青致,他不在,正好碰见方志远,就去他那坐了坐。
他给你端茶倒水,局促又紧张地看你。
你接过喝了起来。
方志远,“啊,王公子来找夏兄。”
你点头。
方致远,“吃饭了没?”
你看他,他也意识到尴尬,低下头。
你笑了出来,“哥怎么不问我吃糖不吃糖了。”
方致远也跟着笑,挠挠头,不太好意思道:“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你不想认他,他也怕给你惹出什么麻烦。
平日你俩还是装作不熟,你也一副看不上他这个迂腐书生的模样,京城里无人知晓你俩二人很熟。
方志远还在替你担心,“你以后怎么办,总不能真娶妻生子吧。”
你吃着糖,一口一个,听得方志远牙疼,“别吃那么多,小心牙坏了。”
你不以为然,“以后再说呗,我的牙才不会坏。”
他拿出一个木偶给你,你拿住,“这是谁,好丑哦。”
方志远说:“是你小时候。”
你立马改口,“喲,瞧瞧这小人儿,真漂亮,像我。”
方志远看着你感慨道:“先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娘来之前还念叨着你,爹之前给我雕的小人,没事就拜拜。”
现在见到了倒也不用再睹物思人了,拿着给你玩正好。
你也想起来了以前的事,“干娘烙的饼好吃。”
方志远无奈道:“你也就记得吃。”
之前家里就你娘一个人,干活什么也不方便带着你,就把你放在隔壁家,你认方家作了干亲,方志远也认了你娘作干娘,干娘本来就和你娘关系好,这下亲上加亲,跟方志远算得上亲兄妹。
你被人欺负时就是方志远帮你的,你一下我一下的跟人推。
背着你上山逮兔子,把你弄丢,你自己走回家,正好看见他被干爹拿着棍子在后面撵。
只是你没想到,方志远只跟夏青致出去一趟人就没了。
路上碰见了大虫,方志远被咬死了。
尸体你见了,你不信他跑不了,他身体很好,力大如牛,虽然平日怕事,但也不至于遇见大虫不会跑。
你不信为什么刚好死的是他。
事有蹊跷。
你私下找人问,给他们钱。
有个人耐不住你给的多说出了真相,“小人看见那大虫来的时候,夏大人急着跑的时候把方大人推了下去,方大人磕到了头,一时没起来,那大虫就到跟前。”
你又找其他人求证。
确定了夏青致在知道死的是方志远的时候表现很奇怪。
那是你给你糖吃下雨背着你回家在你被舅舅带走时跑了二十里想要找你回家的哥哥,是你干娘干爹唯一的孩子,是你嫂子还在等着回去的人,才三岁的孩子没了父亲。
这是方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你的记忆力很好,你记得干娘念叨天不下雨庄稼不好长的事,你也记得抽旱烟的干爹,沉默寡言,在看着唯一的孩子念书学习时,眼中偶尔会闪过亮光。
方家有个缺口的碗,养了四五只鸡,还养了两条狗,那两条狗是兄弟,不过一个黄的,一个杂色的,尾巴摇起来总是可欢。
你还在方志远的鼓励下骑过它们,被带着满院跑,一头撞到了墙上,你躺着地上捂着额头,视野里是墙头和天。
方志远哇哇大叫着跑过来,“檬檬,檬檬,你死了吗?”
你慢吞吞的,“没有,我还活着。”
你拿起筷子,放下又拿起,往嘴里塞着米饭。
你没有哥哥了。
石桌上放着那个木偶。
你托着脸看它,抬头看云,想要天下一场细细的春雨,把万物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