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眼中的诧异稍纵即逝,他保持住了一贯的从容,道:“如果确有必要的话,能推迟。”
姜抒晨自知对不起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换了鞋就回到了房间,在床上躺尸。
躺下来不代表能睡着,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在听着楼下的动静,段逸进了厨房准备午餐,轻敲了下门让她来吃饭,之后他出去了一段时间,又回来,然后天就黑了。
姜抒晨麻木地躺着,感觉到饿但是没有一点胃口。
公司现在明摆着是怀疑到她的头上,而且按照法律,只要排除了其他人的嫌疑,那即便不是她的错,也会把她送进去,以达到降低公司损失的目的。
在强大的资本面前,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渺小的,想要抵抗,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行为。就算段逸在她后面给他撑腰,他的家族企业和纳美毕竟不在一个领域更不是一个量级,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牵扯到更多人,劳民伤财无功而返。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自责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婚期近在眼前,她居然能摊上官司,要是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也就罢了,可她是个已婚人,不是独善其身那么简单。
这一天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姜抒晨又早起去公司配合调查。
同事们本就对她一肚子的不服气,这会儿她沾上了嫌疑,人人都来落井下石,看她的视线里都带了点平时不敢有的轻蔑。
她形容憔悴身心俱疲,抽不出精力来和他们对峙,只能忍着。
本以为一周之内这事情能结束,没想到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十一月月中。段逸每天对待姜抒晨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戳到了她的点引发新一轮的爆炸,两人交流不多,姜抒晨在家也都闭门不出,不和段逸碰面。
调查了一周多,这事件已然成了罗生门,谁也拿不出证据,也同样洗不清嫌疑。纳美这边越来越混乱,只有F社在咔咔割韭菜,新作预约量突破了千万,大有要爆的趋势。
每一秒过去,都是在损失成千上万的利益。纳美公关坐不住,发文指责F社是在偷窃成果,并且po出了完整的创作时间线。
然而,没有证据证明F社有机会接触到纳美的初稿,也就锤不死对面,只是养活了无数吃瓜营销号。
这事儿原本闭门解决不外扬倒也还能将就着忍下去,但自从被捅到大众视野前,姜抒晨也就不能隐身了。
公关微博刚发了一天,制作组的成员信息就被扒得一干二净,连条裤衩也不剩。她的名字和照片光明正大地挂在网上,从幼儿园到大学经历,写得比她自己做的简历还详细,还有公司里的人在说她就是嫌疑最大的人,因为F社的某某某是她校友。
消息总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个小时,家族群就炸了,各路亲戚都来问姜抒晨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给F社泄露了纳美的机密文件,其中不乏十几年没走动过的远方亲戚。众人的措辞极其关心,但姜抒晨看得透,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姜父姜母在同辈里混得最有出息,早有人看他们家不顺眼,恨不得他们家出点事情。这不,盼了多少年,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姜抒晨说不定就要进局子了,这父母就算再骄傲,也抬不起头,永世不得翻身了。
姜父姜母倒是顶住了压力,给她打电话叫她放宽心,若是没做亏心事,就别怕审查。
但姜抒晨怎么不知道现在的舆论到了何种程度,连母校那边的就业中心老师都打电话来问,怎么才毕业不到半年,就出了这种大事,话里话外指责她不爱惜羽毛,给母校抹了黑。
往昔的同学好友也都在问,半是关心半是看热闹。每天总有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让她不堪其扰。
段逸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人们都是爱搞连坐的。自从急诊科的护士里有人在热搜上见到了姜抒晨的名字,她们就开始整日问段逸家里怎么样。每天的八卦都停了,讨论的焦点集中在段逸和姜抒晨身上。林烨然担心段逸撑不住,主动替他顶了好几次班,但段逸回家也帮不上任何忙,无论他怎么敲门放低姿态甚至是恳求,姜抒晨都只愿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生活像是一潭死水,两个人都被困住了。
熬到了二十号,姜抒晨第无数次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天往死里冷。
她裹紧了羽绒服,抬头望向空空如也的天幕,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到了家里,开门是黑灯瞎火的一片。
段逸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瘦削修长的手垂在身侧,毯子潦草地盖在身上,正在缓慢地向下滑落。
桌上放着的不是他们常用的那套餐具,而是外卖的盒子。
“你回来了?”她的脚步声把段逸吵醒,他挣扎一般从沙发上爬起来,揉着眼睛看向她。
姜抒晨走到客厅,想到他们有多少天没好好说过话,彼此碰面了。
看着家里落寞的一切,她忽然觉得没意思。
“我可能十有八/九要进去。”悲哀到了极致,人是一点都不慌的,反而有种异常的镇定,“公司需要一个人顶罪。”
段逸猛地掀开毯子,“不可能。”
姜抒晨在昏暗当中静静地凝视着他。
良久,她说:“我们离婚吧。”
段逸闪着微光的眼睛里是死寂的黑,他喉咙里被人塞了块金属一般,酸痛下坠,说不出话。
“我不想拖累你。你已经好久没办法正常上班了吧。”话有了开头,接下来就好说很多,姜抒晨甚至还能有点笑意,“你可是段家的独生子,企业接班人,总不能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捆绑一生。”
段逸咬着牙关,死死地望着她的脸,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脑海。
“反正是形式婚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姜抒晨眼含泪光,“喜欢你的人有那么多,程穗挺好的,又好看还是你学姐。缺我一个无所谓。”
段逸嗓音喑哑:“你一定要这么坏吗?”
姜抒晨沉默。
“你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上扬的疑问语调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不出来吗?我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