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织出这样一个细密的网，能让线索悄无声息转弯，市委副书记真是只手遮天啊。
没想到高启盛却嗤笑一声，“赵立冬？他算什么东西。不过你们的忌日会相差不远。”
这就是说，高启盛背后还有比赵立冬更高的人。
我想起那份声纹鉴定，还有医院里郑钧的翻供。赵立冬原先是支持建工陈泰的，可又转而帮助了郑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搭上了那条线。那么他搭上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录音里的那个“领导”。
“陈金默你怎么不用啊？刀我都递给你了，他杀人可是准。”高启盛换了个话题，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模样。“他从监狱里出来，可是我哥帮他站稳脚跟的。也对，方老师也不敢用白眼狼吧？”
“你背后的人怎么不救你啊？”我问，看来高启盛也没想到，赵立冬竟然搭上了那位，而自己转瞬之间变成了弃子。
“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帮你转达。”高启盛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太自负了，不愿提起赵立冬，就是不愿提起自己给人当枪最后成为弃子的事实。
“小兰怎么办？”我问他。
“有钱，有学历，政审过不了也饿不着。”高启盛说。他对于我提起高启兰这件事有些烦躁，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正午，“听说中午的阳气能把魂都给晒散了，抓紧时间。”
他从包里掏出一截刀刃是锯齿状的砍骨刀，“不好意思，时间紧迫，只找得到这个。可能有点疼，但是慢慢磨，骨头就能断。要是不顾伤口的形状，能勾下一块肉，也挺好用的。”见我也掏出了刀，他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诶你这个蛮好的，锋利。想用这个也行，你们女孩子嘛，都好面子。这样李警官也不至于太害怕，血肉模糊的，其实我也不喜欢。”
高启盛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伸手朝我索要我手中的刀，我用切菜刀一扬，就在他手心留下一道划痕。这个时候他看清了我手上戴着的手术用橡胶手套，“还怕留下指纹呐？放心，我肯定把你的身份证端端正正摆在你胸前。一目了然。”见我不给，他又从包里拿出麻绳，“你知道整村搬迁有什么好处吗？搬不走的东西太多了，远比能搬走的多得多。这片村子就像是所有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安安静静，连野狗都没有。但是你的魂能游啊游，仔细参观。啊，对不起，可能晒散了。李警官应该挺伤心的，但是到哪儿哭去呢？”
他很了解，我最烦别人说李响。于是主动往前跨了一步发起攻击。
他闪避很及时，刀尖连衣服都没划破。他放下绳子，移开的时候从包里又掏出一把小匕首来，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怎么样，很像机器猫吧？”
高启盛的砍骨刀从我左臂外侧划过，果然勾掉了一片肉，我朝门口退去，在他扑过来之前又躲进左边厨房。灶台里有草木灰，被我扬起后分散在窗外照进来的光束里。我的刀别住了他的砍骨刀，他左手一送，那把小巧的匕首就扎进了我的左下腹。却扎得不深，因为下一秒，郑迪莱就用麻绳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刀一松劲儿，我用刀尖在他手腕上一划，他再想挥动就不能了。高启盛乱蹬着腿，踢到了郑迪莱，她的伤腿不禁踢，一下松了劲儿。我没料到她会来，只是想着自己如果没能活着，让李响好好照顾她。
眼看着高启盛即将反扑，我伸手把刀刺进了他的肋骨缝隙，血涌出来，我又拔出，在大腿上找到动脉划下。
乌云迅速聚集起来，瓢泼大雨很快捅破天来。院子里的水慢慢积聚，混着泥土，把血稀释成浑浊的粉红色。高启盛啊，你的魂到底是晒散了，还是冲散了？
郑迪莱看着我笑。“姐，这回我不能干瞪着眼看了。”仿佛我们杀死的并不是高启盛，而是多年前那个肥头大耳的二姨夫，郑迪莱的父亲。
“疼吗？”我问郑迪莱，她的裤子上有高启盛的半个鞋印，怎么也拍不掉灰。
“还行，比起下雨时的酸痛强多了。”郑迪莱指着我的腹部，“这怎么办？”
“只是有点难跟你姐夫解释。”我用手按着伤口，刀已经扔在了高启盛的尸体旁边。
在计划里，我并不能全身而退，也自然没有掩埋真相的预案。好在天降大雨，能够替我们抹去一切痕迹。
“你先去医院。”郑迪莱对我说。她已经走出屋檐，在雨下拖着高启盛的身体扔进那个他先前为我挖出的土坑里，泥水被挤出坑洞，在院子里肆意流淌。
我点点头，沿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出胥村。逆着雨滴抬头，还能看见不远处钢铁厂的烟囱。
我拨出一个号码，让陈书婷来接我。
车子从远处一条路拐过来，如果她是从家里出发，那么走上的就是和我数月前开车来到老钢铁厂又逃离的路线。不知不觉，命运让我又站在了这个路口。
“怎么弄的你？”陈书婷从储物盒里找干毛巾给我擦头发，本来只是想让我有个地方洗澡换衣服，一转眼看见了我腹部伤口渗出的血。
“切菜。”
她把车掉头重新经过桥洞驶向城内，“当我傻是吧？”
“你当我傻行吗？”我说。
“医院？”她问。
“不然去你家？”我反问。
“……不怕警察？”她惊异道。
我干笑两声，受伤而已，查不到什么的，“你怕你男人？”
“行。”陈书婷点点头，不想和我再继续这个话题，打了转向灯上国道，往中心医院驶去。“这段时间我还真去了不少次医院。”
“熟能生巧。”我点头赞美她的车技。“但是今晚借我住间房子。不好解释。”
“刚才不是还不怕警察嘛？”
“但我怕我男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