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闹得不欢而散,谢宁赌气,下了朝将身上的外衣一扒便直接扔在地上,只着一身短打里衣便气哼哼地走了。
留下谢安跟在她屁股后头“妹妹,妹妹”地直叫唤,却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谢伯庸摸着下巴看着谢宁远去的背影,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么下去这事可怎么解决呢,这事解决不了那其他的人柳氏、赵氏父子又该如何论罪呢,一环扣一环,那他还想出去打仗的事又该怎么跟女儿提呢。
头疼,头疼。
谢伯庸气急败坏地挠了挠后脑,咂了咂嘴,无可奈何。
“父皇,宁儿她……”抱着衣裳的谢安无奈地看着谢伯庸,“您听听方才宁儿和丞相那夹枪带棒的话,这样下去可怎么再出征啊?”
他同父皇的担忧如出一辙,盼望着再次出兵,这次父皇答应他让他为主帅的。
谢安想了想道,“不如咱们做个和事佬,将宁儿和丞相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下。”
“这个主意好,可是如何缓和,你去说还是我去说?”谢伯庸白眼一翻,想起早上自己同儿子打眼色,他那副装傻的样子就来气。
谢安笑笑,“儿臣以为,就以父皇凯旋犒劳老臣为由,在御花园中做一次宴席,除了丞相再叫几位说客,酒席之上一切都好说吧。”
谢伯庸看了看谢安,觉得这个方法简直太可行了,不用他出面,只管把任务交给那几位老臣,让他们出马自己看着就成。
就这么定了,谢伯庸即刻下帖子。
宴席就定在第二天的傍晚,天光大亮的时候,御花园里头已经准备妥当。
几位老臣早早就到了,毕竟以吝啬著称的陛下请吃饭,这可是他们为官几十年来的头一次。
大家都很兴奋,纷纷讨论着今日究竟是什么主题,其中有几人包括史大学士是受到谢伯庸所托知道内情的,但却不便多说,只能草草敷衍一句:陛下心情好。
御花园里郁郁葱葱,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还特意熏了香。
花丛中布置了丰盛的菜肴,美酒飘香,惹得大家垂涎欲滴。
檀清让姗姗来迟,对于今晚的宴席他并无多大兴趣,只觉得又要在这种场合见到谢宁颇有点尴尬,他更愿意私下里单独见面,将话说清楚。
可是她对他总是避而不见。
丞相很烦恼,因此愁眉苦脸的样子比平日面无表情看上去更加不讨喜。
长条桌的宴席,谢伯庸坐在首位,为了给二人制造机会,谢安特意将自己的座位往后挪了挪,这样,谢宁和檀清让一个在谢伯庸左手边,一个在右手边,二人抬眼便能看到对方。
对自己的这种安排,谢伯庸暗自窃喜,简直太聪明了,跑都跑不了,不看也得看。
然二人却始终冷着脸,任凭旁边的人如何带话题,始终不跟对方搭话。别说目光对视,就连两个人的身子都恨不能扭成麻花,转向另一边去。
在谢伯庸的逼视下,谢安端着酒杯向檀清让敬酒,“丞相,这些日子辛苦了,感谢你对于宁儿的帮助,本宫敬你一杯。”
说完,很随意地叫谢宁,“宁儿,来,陪丞相喝一杯。”
谢宁狠狠剜了哥哥一眼,还是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懒懒地端起杯子,身子依旧拧巴着,刚要喝下酒就被谢安拦住了。
“先别忙喝,你们二人配合这些日子算是相当默契,应该感谢对方。”谢安目光灼灼地看着丞相。
那意思是你是男子又是臣子,理所应当先来。
檀清让无奈,垂眸道,“感谢公主殿下。”
“不敢当。”谢宁潦草应声,“都是丞相的功劳。”
檀清让一噎,不服输道,“臣不敢居功,是殿下英明,臣发自内心地感谢殿下,殿下对臣真的是又支持又信任,还从不给臣添麻烦,对臣的态度也是亦师亦友,恭敬得很。”
话有机锋,充满讽刺。
谢宁也不服输,直接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丞相谦虚了,您是老臣,又是老师,我作为学生应当尊重老师,凡事同老师商量,谨遵老师教诲,事事遵从老师的意见。”
“殿下过谦了。”
“丞相过谦了。”
“多谢殿下。”
“多谢丞相。”
阴阳怪气,火药味十足。
谢安赶紧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好了好了,别那么客气了,共饮此杯。”
喝酒的时候以袖遮面,偷偷觎了一眼上首的父皇,父子两个十分尴尬。
待二人坐下,史大学士开口,“陛下亲政,连老臣都没有想到监国之人竟会是公主殿下,殿下胆识过人,聪明机智,十分刻苦,实在让老臣佩服。”
他看了一眼谢宁,又看了看檀清让,“自然,离不开丞相的鼎力相助,老臣觉得我大梁最难的就是一团和气上下一心,切莫为了一点小问题就闹得分崩离析,实在非明智之举。”
他转过头哄孩子似的对谢宁笑道,“殿下可觉得老臣说得在理吗?”
“老师说得极是。”谢宁不敢反驳,恭恭敬敬回话。
史大学士又看着檀清让道,“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发生过什么分歧,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梁,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甚至大吵一架也未尝不可,却不能闹小气,所谓理不辩不明,有什么话说出来,讲不通再生气不迟嘛。”
“丞相以为呢?”
檀清让垂着眼眸道,“老学士说得在理。”
然,只这一句便坐下了。
史大学士苦口婆心的一番大道理就这样掉地上了,二人仍旧一副水火不容油盐不进的模样,让人着急。
日头落山,夕阳余晖洒落御花园内,宫婢们燃起烛火,更有一番诗情画意。
谢伯庸一看,完了,儿子不行,老学士也败下阵来,那便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又是一轮敬酒之后,谢伯庸将谢宁单独叫到一旁。
“柳氏的事情父皇一定会给宁儿一个交代。”这个开场白并未引起谢宁的兴趣。
“哦。”她只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