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次的夜晚安静深沉,寥寥的几盏烛灯微弱无力,沉云下耳畔只有呜呜的风声。
二人上了马车,紧随而来的是那个老者,“二位,家主吩咐过,为保安全还请二位戴上这个。”
他手里拿着两个黑色的围布,是用来蒙眼睛用的,笑容可掬的面庞看上去倒是极客气。
二人对视,檀清让不动声色地给了谢宁一个眼神,各自拿起一个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得罪了,路程不远,二位稍耐。”老者到了一声便下了车。
马车缓缓启动,吱扭吱扭的声音传来,此起彼伏,身后的几辆马车也一起行进,在颠簸的道路上摇摇晃晃,谢宁身轻有些坐不稳,放在膝上的小手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抓住,掌心和指腹微微带有薄茧,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谢宁的心安定下来。
车厢静谧,只有两个人并肩而坐,谢宁倒是很平静,可是檀清让却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这会儿想起来刚才在万木春的那一幕,她不会误会了吧。
灵光乍现,丞相为自己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而自责,得跟她解释一下。
“其实……”他开口,有些吞吞吐吐,“刚才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做。”
谢宁正在琢磨着会将他们拉去哪里,倏然听他开口,漫不经心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这一个哦字就再没了下文,让檀清让觉得她好像生气了。
“进了房间之后,原本只有一个女子,随后她便要动手动脚,我急中生智制止了她,在她意图不轨之前起了主意,教她们打马吊牌。”他语速越说越快,“她这才叫了许多姐妹进来,之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一整晚都是。”
檀清让着急解释,希望她能相信他,手心微微出汗,这种感觉生平还是头一次,这么渴望证明自己。
谢宁滞了一下,心中奇怪,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我看到了啊。”
她语气平和,无波无澜。
“你不要多想,那么多女子,我不可能同那么多人……”他口无遮拦却卡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踌躇半晌后道,“做那种事。”
车内逼仄,丞相出了一脑门子汗,说到最后心里开始默默责怪自己嘴笨,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无力感。
谢宁嗤笑,“老师到底想说什么,是怕我将老师的事传出去吗?放心吧,我烂在肚子里。”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
檀清让:……
有什么可烂在肚子里的?
他越发无奈,索性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嗯?谢宁怔愣,回答,“信,当然信啊,怎么会不信呢,那么多女子不可能做那种事啦,老师交不起粮,也付不起账的。”
一句话撅得檀清让灰头土脸。
丞相颓丧地垂头不语暗自琢磨,她一个小姑娘,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怎么说起这种事如数家珍,宛如一个欢场老手,看来这外界的传闻说公主殿下生活过于开放也并非子虚乌有。
“这种话殿下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丞相不悦,恢复了尊长的模样,“殿下不该对这种行情了如指掌,实在有损名声。”
谢宁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方才老师一直解释我才表示理解的,我看老师倒是名副其实,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
“老师还是想想正事吧,他们会拉我们去哪里,您就不担心吗?”
丞相的话被堵在喉咙眼里,一生气甩袖道,“担心,有什么可担心的,是殿下带着老臣来此地的,况且,殿下不是还有一个熊瞎子一样的侍卫吗?人呢,去哪里了?”
熊瞎子?谢宁无语,江畅不就是长得黑壮了一些吗,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熊瞎子了呢。
“是,江畅是没有丞相这样白净斯文,可是……”
“臣不想讨论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总之有臣在,殿下不必担心安全问题,至于那个熊瞎子,恐怕他早就已经绕晕了。”
丞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无人匹敌,谢宁不再说话,任他絮絮叨叨只当没听见。
榆次地方不大,几日来檀清让已经基本摸清楚了道路,坐在马车上三转两拐七绕八绕后就已经记住了路。
马车终于停下了,檀清让心里嗤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只是换了一个门而已。
老者搀扶着二人下车,谢宁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江畅好像果然没有跟来,罢了,眼下只能暂时依赖丞相了。
耳边传来隐隐的歌舞和笑闹声,鼻息里飘来阵阵脂粉香气,煞有介事。
有人引路,眼罩还不能摘除,檀清让等着她跟上脚步,隔着衣袖拉住了她的手腕,那纤嫩柔弱的细腕在他手中,仿佛稍一用力便能折断,却让他十分安心。
谢宁乖乖地走在他身边,听着他的脚步声,手腕上感受着他带来的安全感,周围的环境让她觉得有点儿熟悉。
引路的人带着二人静静走着,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丝竹声和女子的笑闹声,还能听到杯盏相撞的脆响。之后,随着脚步的行进,热闹的声音减弱,又能听到风声和池塘里小鱼跃出水面的声音,这是从屋内又走到室外。
潺潺的流水声和呼呼的风声融合,空气中透着大雨即将到来前的腥气。
又转了两个弯,风声止,他们被带进到了一个房间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眼罩被解开,强烈的光线刺得谢宁眯起了眼。
房间很大,烛火通明,到处金光灿灿闪亮耀眼。
松软的地毯上围坐了一圈书生模样的人,高矮胖瘦各式各样。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了案几,上面有精美的茶水糕点,身后的座椅上铺着绣工精巧的软垫,房间四壁皆是名家的书法字画和美人图,奢侈有余,风雅不足。
大家正在高谈阔论各抒己见,非常投入,甚至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角落里燃着温柔的百丈香,有点儿熏人,谢宁皱了下眉头。
“二位,请坐。”老者比手示意座位,“家主即刻就来。”
老者退下,房间里吵得让人头痛,每个人出口成章之乎者也,装模作样的样子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