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晚,年方十六,是相府老夫人表妹的女儿。老夫人自小跟这个表妹一起长大,直到她远嫁他乡,分隔多年,现在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投奔自己的姨妈,老夫人乐得心里开了花。
若说起这个表妹,檀清让有些印象,姨妈嫁的是一个商贾之家,家中不缺金银,对这个表妹更是宠爱有加。
小时候姨父到京城做生意,曾经带着姨妈和向晚在相府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候,楚向晚就十分喜欢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哥,至于大哥檀清承,因为他实在事情太多,平日里见的少,所以都是檀清让带着她一起玩,姨妈曾说笑,以后就让向晚嫁给二哥,一家人亲上加亲,当时母亲也很高兴说好。
现在想来当时不过一句玩笑话,时隔多年,彼此都已经长大生疏,现在她突然造访,檀清让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丞相闭了闭眼,等后背上的药干了才起身收拾,换了件玄色长衫朝守善堂而去。
正午时分,日头正大,院子里被太阳晒得到处明晃晃一片,刺眼。
才刚入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明朗的笑声,清澈响亮。
檀清让驻足,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艳阳,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身上立时起了一层薄汗。
门上的小丫头看见他忙进去禀报,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片安静。
“给母亲请安。”檀清让进屋郑重行礼,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仍带着笑,“快来见见这是谁。”
他这才掀起眼皮看过去,母亲身边坐了一位小娘子,四目相对,小娘子红着脸同她见礼。
“见过表哥。”她声音轻柔甜美,温柔如水的长相,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颦一笑皆清新淡雅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显婀娜姿容。
“这位是你姨妈家的表妹,你可还记得,向晚。”老夫人拉着姑娘的手就没松开过。
“见过表妹。”檀清让彬彬有礼,眼神从她身上掠过,看向母亲。
“都坐吧。”周氏笑呵呵道,“表妹今年十六了,我都快十多年没见她了,果然出落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的,若是在大街上见到还不敢认呢。”
一席话说得楚向晚脸上更红了,娇羞地看着丞相,“表哥如今官至宰辅,按理说该是我们来道贺才是,可是家中事务繁忙,母亲身体又一直不好,是我们失礼了。”
檀清让端起茶盏,“表妹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原就没有那么多礼数。想来十多年前表妹曾随姨妈来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家里可是格外热闹,咱们家没有女孩儿,母亲十分稀罕表妹,当成亲闺女一样,还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这话说的顿时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可是楚向晚是个聪明姑娘,此番来带着目的,甫一听说这话,心里头明白了几分,表哥的意思是将她当成了亲妹妹,自然也就无意其他。
然,这一切才刚开始,楚向晚笑了笑道,“表哥说的是,母亲也说姨妈身边缺个体己的人照料,这才让我过来侍奉一段时间。”
“那我可是高兴的,可是要苦了你母亲思女之痛了。”周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打小就合得来,小时候一起扮家家酒也总是演夫妻,那时候我就瞧着很是登对。”
“姨妈……”楚向晚红着脸低下了头。
檀清让只当没听懂,仍旧慢条斯理地喝茶,这一盏茶的工夫他已经喝下去三盏,再喝就要吃不下午饭了。
“如今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且好好住下,等你表哥有空了让他带着你到各处转转,千万不要客气。”周氏看着儿子吩咐,“你可记下了。”
“是,儿子记下了。”檀清让答,自始至终眼神没再看过楚向晚。
“那就多谢姨妈了,有劳表哥了。”小女子娇羞地盈盈一礼,惹得周氏越发喜欢,连连点头称是,“这些客套的俗礼就免了,以后都是一家人,甚好,甚好。”
外头阳光灿烂,屋内充盈着小娘子身上的香气,乍一闻上去清香扑鼻,闻得久了令人生厌,香气太盛难免显得矫揉造作。
檀清让找了个借口从房间里退出来,中午独自一人在文宝斋用饭。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竟第一时间想起了谢宁,这些菜若是被她看到不知是怎样一番风卷残云。
想起她,檀清让眉眼弯弯,看得陈伯莫名其妙,心说,今日的菜大约真的是得相爷喜欢了,看着都能笑,这得多喜欢吃。
他在一旁看着丞相胃口大开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这表姑娘来得突然,看老夫人那个态度八成是想撮合二人,可是自家主子对她的反感,陈伯心知肚明,原以为此事会影响丞相进餐,结果一看,完全相反,非但没影响反而食欲大开。
真是奇了,陈伯兀自想着,那边就听到丞相唤他。
“表姑娘的住处就安排在老夫人的守善堂,一应物品务必妥帖打点。”檀清让慢慢吩咐着,“若是问起我,就说忙,不许打扰。”
陈伯道是,又听他吩咐,“晚膳照这几个菜再做一次,选尚好的材料,菜里头放些糖。”
陈伯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又要来了。
谢宁在丞相府吃过一次饭,陈伯小心侍候着大约摸出来她的喜好,喜欢便甜的口感,爱吃肉,感情自家主子这是在替殿下试菜呢。
屋外蝉鸣声不断,文宝斋大门洞开,丞相静静地吃饭,陈伯立在一旁笑眯眯地若有所思。
“他,最近可有动静。”檀清让看向陈伯。
陈伯倏然回神,忙道,“同尘一直在查,毫无动静,甚至……”
他想了想还是直言,“甚至都不晓得人是不是还在京城里。”
檀清让一滞,人肯定是在京城的,只是这么安静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究竟在筹谋什么?越是没有动静越让人心慌,丞相吃饭的速度肉眼可见得慢了下来,瞬间一切珍馐都变得食不知味了。
看着他那意思,陈伯将饭菜撤下,终究这顿饭还是没能完完整整吃好。房间里重新点上线香,青烟袅袅,一切归于平静。
每次说起大公子,相爷总是这样,吃不好睡不着,满腹心事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