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非凡的大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迎着熠熠生辉的华光,谢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一身朝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气宇轩昂。
丞相缓步进入大殿,站在下首朝谢宁行礼,“太子殿下万安,臣来迟了,望殿下见谅。”
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沉稳端方,谢宁笑道,“丞相不迟,请入座吧。”
那人抬头,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含笑入座。
与此同时,谢宁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常神色。
她转头看向柳成双和谢麟,发现柳成双的眼神直勾勾落在丞相身上,竟连怀中孩子想要挣脱都未曾察觉。
谢宁的眼神再次看向丞相,眉眼如画,神色淡然,依旧是那副冷肃的脸,没什么不同。可是为何,总觉得他周身的气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檀清承入座后抬眸便对上了皇后娘娘的热烈的眼神,他想躲,眨了眨眼暗示她,那柳氏似乎丝毫未察觉,无奈,他只得又垂下眼帘不去看她,心中却是极为不满。
这种时候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这个女子又是一个极愚蠢的。还有她怀里那个屁都不懂的十皇子,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跑出去玩,甚是烦人。
这种拎不清轻重的母子,竟然还妄想克成大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檀清承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半分,自顾自斟酒吃菜,碰到同僚来敬酒,也是十分客气地应承,全程压着性子,保持着沉默冷静的作风。
谢宁的动作他看到了,今晚就是为她而来的,故而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檀清承关注的重点。
曾几何时,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檀清承呷了一口酒。
自幼时起,他便是举世瞩目的神童,文曲星下凡。然,却因为一次次的炫耀毁了他,那些高光时刻让他笃定自己的人生注定不平凡,慢慢地,野心也越来越大,他筹谋好了一切,何止丞相之位,他檀清承是要做这大梁的主人。
却不知为何,这一切在一点一点中慢慢偏离他的轨道和计划,细细想来,一切都毁在公主谢宁身上,她对他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似乎,她早已窥知他的一切,野心、筹谋、布局。
可是他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
檀清承装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同身边的人推杯换盏,不去看谢宁,更不去和她目光相接。
然,谢宁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仿佛自己漏过了什么,细节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仿若潜游水底的鱼儿,激起水波却不见其踪。
正在谢宁觉得心慌的时候,大殿陆续又有人进门。
丰子玉带着水秀一起前来,水秀的伤已经大好了,二人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今日再见,水秀亭亭玉立,带着娇羞和自信,再不是几个月前那个粗鄙莽撞的小姑娘了。
“给太子殿下请安。”二人向谢宁行礼,丰子玉笑道,“殿下今日可不要贪杯啊,再像上次一样认错了人,可就贻笑大方了。”
他声音不大,但坐在前面的人却都听得真切,谢宁一滞,随即看到了丰子玉抽动的嘴角。
“子玉此言有理。”谢宁接话道,“你们二人好事将近,今日是双喜临门,该多喝两杯的人是你。”
二人打趣,谢宁感受到了来自丞相咄咄逼人的目光。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官员携家眷入殿,谢宁也一一寒暄,笑容在脸上绽放。
所有人悉数到齐,殿内歌舞升平,高谈阔论的,朗声大笑的,觥筹交错兴奋异常,大家都在享受宫宴,只有江畅几进几出,引起了谢宁的注意。
“江侍卫在忙什么?”谢宁偏头问德福。
德福也十分纳闷,挠着脑壳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想来,应当是在加紧防卫吧。”
他说得自己都不信,声音也矮了下去,谢宁用嫌弃的眼神瞥他,却听到又有人来敬酒。
“太子殿下,臣敬您一杯。”谢宁一愣,带着笑容转过头看他。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赵元郎的脸有些发红,一双眼灼灼地盯着她。
“赵学士少喝些吧。”谢宁讨厌赵元郎那直勾勾的眼神,将面前的酒杯端起,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太子殿下可是看不起我赵元郎。”赵元郎摇晃了一下身子,笑道,“臣敬殿下酒可是诚心诚意的,没有弄虚作假,臣对殿下的心一如这杯酒一样,日月可鉴,还请殿下一定不要推辞。”
他端着酒杯,脚步有些踉跄,非逼着谢宁再喝一口,看得一旁的德福道,“赵大人想来是不胜酒力,殿下已经喝过了,您没看见。”
“我怎么没看见。”赵元郎提高声调,“我每日都见到殿下,我们每日都在一起……”
“赵大人。”不等他说完话,坐在一旁的丞相终于忍不住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今晚是檀清承布下大局的重要时刻,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毁掉他精心策划的一切。
路过柳成双的座位前,檀清承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暗示她差一点让赵元郎这个蠢货毁掉了计划。
“赵大人,殿下不胜酒力。”檀清承想要拉走赵元郎,怎奈那人执拗得很,嘴巴里嘟嘟囔囔就是不肯离开谢宁半步。
此刻,檀清承和谢宁面对面仅两步之遥,谢宁仔细打量那张熟悉的面孔,五官眉眼俊美无俦,让人挪不开眼,只是……
辉煌的宫灯下,谢宁的脑中仿佛炸开了一道裂缝,猛然间想起那晚檀清让跟她说的话:臣的眉毛是左边略微高一些,而兄长则是右边略微高一些。
那一刻谢宁觉得有趣,还仔细端看了半晌,又上手去摸一摸,果然如此。
然眼下这个人,略高的眉毛却是截然相反的。
难怪檀清让反复让她记得他说的话,难怪从他进门谢宁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怪谢麟会说那些话,难怪赵元郎……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竟是檀清承。
谢宁只觉得脊背发凉,脑子里嗡嗡一阵鸣响。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丞相在哪里,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