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总是早出晚归,元若妤每每都早早的假意上床支开擒风后又躺回地上。这几日她都趁裴衍未归假寐,他也只是静静绕过她从未多言。
可今日就当元若妤以为裴衍会像往常路过她身边时,他却顿住了脚步,蹲了下来。
除却入耳的动静,元若妤更清晰感受到的,是一股酒气。
元若妤本想佯眠死不理会,可那独属于男子的热意越靠越近,醉人的酒香缠绵着脂粉气息逼近她的眉眼,她实在忍不住睁了眼。
几缕发丝在星石般的眸子前方噤若寒蝉来回摇曳几番,他的脸通红,元若妤也跟着红了起来。
只不过,裴衍是因为酒,她却说不清。
“你……做什么?”
那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她,没有回答的声音。
元若妤咽了一口口水:“裴衍,你做什么?”
裴衍就蹲在她身侧,微微俯身,声音有些含糊:“你……”
元若妤心就这么一紧,跳得很厉害,回望着他等待后话。
裴衍的眼中似有不解:〝……怕我吗?”
元若妤沉默半晌,随后吐出一个字:“怕。”
裴衍没想到她这么直率,“为什么?”
元若妤认真的望着他,“我听到了。”
“你手上有人命是吗?”
裴衍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你听到了?”
元若妤点头,裴衍直了背,“可你没听全。你若都听到了便该知道,这人的死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元若妤微微撑起背向他:“你什么意思?”
“死的是贩梦浮生给晋王的人,若不是为你探查,我也不会派人绑他,自然也不会发生我的人失手害他这件事。”
元若妤眼底晕开愠色,坐正了身子,“你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照你这样说,你不娶元若芙,她也不会找上我来替嫁,如此阿兰也不会同我来上京,更不会被元若芙下毒以此威胁我。”
“这婚事并非我所愿。”
“可你才是安陵侯府真正掌事之人。你明明不愿却不制止,任其发展难道不算是助纣为虐吗?”
元若妤越说心中越是翻腾,可语气却是逆向向下沉:“杀人偿命,当初你说曹抻的命你不能动,可如今那药贩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没了,你却如此云淡风轻,难道你裴衍也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小人吗?”
裴衍的脸一半映在月光下,一半映在烛火中,一冷一暖似乎将他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人。只有望着元若妤的那双眼睛,像是两颗黑曜石,将两半脸勉强维系在一起。
像是冷兵的刃光,裴衍的视线扫过她去往角落暗处,“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一个好人。”
他忽然偏过身子,整张脸都掩在月光背面,也躲过了烛光,在冷暖之间为自己辟了一处独属于他的暗面。
“何况杀人便要偿命吗?那为什么那么多杀人凶手还能若无其事、光彩照人的活在这世上?”
裴衍的语气急转阴冷,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元若妤浑身一悚不敢言语。
“你既然提到曹抻,我未告诉过你,当时我为救你也杀了几个他的侍卫,怎么?这命要我来偿,还是算在你头上?”
元若妤神色变得难看,直直盯着他,可裴衍就藏在暗处,叫她看不分明。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后裴衍站起身来向外走,到房门边时顿足,“你不用再睡地上了。”
他没回头,说完便径直离开了,没留给元若妤相问的机会。
元若妤心中五味杂陈,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将大敞的房门合上。
这一夜元若妤久违的躺在了床上,还吹灭了屋内的所有灯烛。房里已黑得不能再黑,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元若妤望着帐顶,觉得房中似乎有股淡淡的果香,闻着这若有若无的气味慢慢沉下了眼皮。
好几天没梦到的狐狸又出现了,这次它藏在了石缝间,若非尾巴实在太多没法全部收进去,元若妤还发现不了它。
“你躲着我做什么?”
这次狐狸没有裴衍的脸,回首一双原本狡黠的狐狸眼,此刻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望着她,但又凶凶的朝她抛了一块石头。
险些被砸到,元若妤不悦:“你发什么疯?”
小狐狸更委屈了,气呼呼的将头又转了回去,还发出一些哼哼唧唧的哭声。
元若妤心软,用手戳了戳它的尾巴:“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小家伙头也不回,倏地将尾巴也收了进去。
元若妤过意不去,又把手伸进了缝里,探着想摸它的尾巴。
可无奈如何也够不到,只好作罢,软下声来问道:“别生气了,你不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帮你呢?”
小狐狸忽然又变成了裴衍的脸,回过头来清泪悬颊,我见犹怜:“你冤枉我……”
元若妤又冤又气:“我怎么冤枉你了?分明是你的错,你问我我都如实答了,我一问你,你就开始发疯还跑开了,怎么你倒还先委屈上了?”
“哼——”
裴衍变回狐狸,又气呼呼转了回去,还用尾巴堵住了石缝,不让她看见他。
元若妤生气跺脚,“好啊裴衍!你还生气!你别想再跟我说话了!”
冷战冷战,现实里冷战,梦里还要跟她冷战!裴衍真是烦人!
第二日燕儿为元若妤盘完发髻,在她面前飞快打了一系列手势,眼巴巴望着她。
元若妤看向擒风,她替燕儿代传道:“燕儿问大娘子是不是和郎君吵架了,郎君昨夜是在书房睡的。”
“在书房睡的?”
元若妤面露讶色,见二人都好奇地盯住她,挪开了视线,低低道:“没有吵架……”
元若妤起身想去主屋请安,却被擒风叫住:“娘子,这樱桃毕罗要不要扔了?放了一夜,已经生出馊味儿了。”
元若妤循声望去,擒风手中端着一盒蛋卷模样的面点,其间包裹着鲜红的果肉酱,看起来鲜香可口。看来她昨夜闻到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