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心心道不妙。
她原本只以为是一桩普通的下人背叛主子之事,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推手,这个推手还是她不太了解的一个人。
兵法说要知己知彼,但是她对对方并没有很深刻的了解。
如果是二房那几个人,哪怕不用深交,都能闻出一股深宅里待久了想要找点存在感的蠢坏劲儿,那也不用多猜她们做出一些行为的意图。
而曾彻不一样。
虽然方晚心早就认定了对方是一个喜欢在外面玩儿,随意评判街头女子的浪荡公子儿,但此人行事多诡异,内心具体是怎样,也不是多好看出来的。
首先未曾成婚就搬出去,搬到了离曾府最远的城郊独居,就已经足够怪异了。
曾府上下对他多有躲避,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内心瞧不起他是个整日在外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这么简单。
然后曾彻其实是个面冷心冷,话也不多的人,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还是大事儿。
曾彻说话力求言简意赅,刚刚那句已经是见面以来,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更吓人的是,短短一句话就有与香棠暗地关系紧密、曾老太太的物件会影响他的性命、以及看出了自己在为难香棠的意思。
“晚心只是平时总爱惦记着外祖母的事情,所以刚刚问香棠姐姐问得紧了点,希望大表哥不要认为晚心是在苛待下人……”
方晚心仍是礼数做全,假模假样地,死不承认自己的意图。
而话没有说全,便看到这位大表兄眼神结冰,面露凶色。
方晚心不由地一惊。
她是真正见过刀光剑影在她面前飞舞的人,她知道一个人想杀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大表兄,非但没有怜香惜玉,甚至露出杀意来。
何等可怕。
“既然是大表哥私下要紧的事情,那晚心就不多问了。今日我只是在此处玩了玩,什么也没有看到。”
方晚心赶忙作出投诚样。
这是多年搅入宫中斗争后,练出来的身体反应。
曾彻的面色这才柔和下来。
方晚心感到挡住屋内的阴影消了一半,原来是大表哥堵在门口的身子侧过去了一些,给她让了一条道出去。
“那大表哥,我先出去了。”
方晚心不似香棠那样惊慌,婷婷袅袅地移步出去。
曾彻看着方晚心婀娜多姿的背影,仿佛也没有自己认为得那么没有风韵。
表妹被自己威胁之时,也不慌张,想来是个聪明心稳之人。
能刚进府就亲自下厨,给曾老太太仿制酒楼招牌做糕点,内心里边儿一定不简单。
就像白不刃所说,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人,是豹,是狼,是常人想象不到的狠角色。
哪怕对方是个十八少女。
所以曾彻才在自己性命攸关的问题上,会置表面亲情于不顾,不愿和这种狠角色退让。
之前在满月酒楼帮她说过一句话,让白不刃低价出了茶舌糕给这孤女。
又在落雨之时,给过她一把伞。
皆因感觉两人都是曾府的外来客,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之情。
但是这点惺惺相惜之情,很快在命运的洪流中,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可以随意丢弃。
若是这机敏的表妹真的刁难成功了香棠,又拿走了玉耳珰。
太子得不到玉耳珰复不了母后的命,那后果何其不堪设想。
怕是某个深夜,自己就要被他的卫士抓起来,扔运河里喂鱼。
曾彻极力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他还有很多未做的事情……
所以自己一个人在这逼仄的杂物屋子里找了半天,却也和香棠一样毫无收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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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心回去之后,思来想去那物件有什么能威胁曾家大公子性命的可能性。
自己平日心思缜密,确实想了千种百种出来。
不管哪一种,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这物件要是没有被那人找出来,那就跟外祖母有关系了。
谁能想到那心狠手辣能起杀意的曾大公子,和外祖母的贴身侍女香棠联手,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他们两个这么得天独厚能向曾老太太要东西的地位,却选择不开口要,而是暗地里找。
说明这物件曾老太太并不想让别人找到,而且这物件背后的事情也和曾老太太有关。
要是那两人逼急了,会不会把老太太捆起来逼问?逼问不出来就严刑处置……
老太太那个年纪,又从小是名门贵女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经得起严刑逼供?
要是老太太倒了,自己还未出嫁就失去了背靠,而在幽州的人际交往还未完全起来,岂不是整日要白白受二房那几个来面前闹腾的气?
……
一夜未眠之后,方晚心便下定决心,要常去外祖母身边看着她,以免外祖母一时遭遇不测,自己还能第一时间发现,搭个援手。
曾老太太看见那会说话的可人儿外孙女来得勤了,心里可高兴了,她还担心外孙女会因为婚前相看一事与自己产生间隙。
如此看来没有。
偶尔和外孙女说说话,便能消解稍许二房那几个给她带来的头痛。
怪异的是,不仅外孙女来得勤了,那不常走动的长孙也来得勤了。
长孙曾彻生性乖僻,成年了又闹着要独自去外面住,如此孤戾多疑,也许会和他那远在京城的亲生父兄,变得越来越像……
自己也没好的法子,只得暂且不管,遇到了说教说教而已。
没想到入夏了之后,竟然来得如此之频,也无甚理由解释,只说是想曾府的冰饮了。
可是往年夏日,也没见他这么被家里的冰饮勾着的呀?
曾老太太只道是孩子大了,懂得了家的意义了。
只是外孙女和长孙同时来的时候,气氛微微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