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等的下人一般的苦日子。 那段家生如今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因长年累月在外劳作,晒得犹如三十岁的黝黑汉子一般,他母亲黄氏看起来,更是同公婆一般的年纪,活生生像是个六十老妇人,哪里有风华正茂的样子 段家生和他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却是恰恰相反,尤其是确认过了那满花厅的尸体后,更为解气,还笑道“报应真是报应啊”多年被折磨羞辱,他早就没了当初的纯良老实。 因看到这帮往日里在他面前穿金戴银耀武扬威的,如今身上不见半点值钱的东西,心里就有了数,感情早就叫人扒了去。 他有些失望,听得他娘哭,回过头来劝道“有什么好哭的,他死了咱娘俩的好日子才来了呢”说着一面走过来,狠狠将那段敏圭的尸体踹了一脚。 不想着太过于用力,使得段敏圭肥硕的身体翻到在地上,自然也叫段家生看到了他身上那些金银玉器。 一点是没有犹豫就伸手去解。 黄氏见此,犹豫了一下,“儿,这样不好吧这终究是你亲爹。” “我可没那样好的福气,做段大人的儿子”若真当自己是亲儿子,能叫自己在那马棚里睡这么多年所以段家生拿那些金银首饰,拿得理所应当。嘴里又骂着那远在上京的何婉音“还有那小蹄子,要不是她从中阻拦,娘你何必吃这么多年的苦头,叫那些贱人们欺辱” 原来那何婉音自以为约束段敏圭这个舅舅不可富贵后抛弃糟糠,所以不许他休妻,自然就不可能和离了。 至于这黄氏母子俩一直都被困在段家,受那些妾室庶子庶女们的欺辱,还要叫公婆磋磨。 过得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段家生一直都十分憎恨多管闲事的何婉音,她如果真有心帮自己和母亲,那就再说一句,不叫那姓段的纳妾。 可何婉音远在上京,又十分信任这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舅舅,可不晓得自己的亲表哥和舅母,在这全州过的是什么凄苦日子。 还自以为自己当年过于年幼,能力不足,没能让母亲和父亲成为真正的夫妻,但是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好舅舅和舅妈的旧时情义。 可寻常人家只想要吃饱喝足,什么感情不感情那是他们能想的么而因她自作主张,不让段敏圭抛弃黄氏这个糟糠,段敏圭那里没法子将富贵人家的小妾娶进门做夫人,只能将气都出在这黄氏母子身上,也就造成了黄氏母子的凄苦人生。 此刻段家生十分麻利地把段敏圭身上值钱的物件都取下来包好,藏在身上,然后便要带着他母亲黄氏离开。 黄氏到底是妇人之仁,哪怕这一院子的人都欺辱过自己,但因想着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便道“儿啊,你好歹拿了你爹这许多东西,他的东西没有一件不值钱,咱就算是不白拿,将他们都埋了吧” 段家生可不愿意,尤其是想到那些庶子往昔是如何欺辱自己的,叫自己钻他们的还算是轻的。只冷着脸别开“你想埋就埋,我是不会动手的。” 正说着,却听不远处来了一伙人,分明也是为着段家这一家子的财宝来的。 段家生也趁着这机会,将他母亲黄氏给拉着逃了。 这是地龙翻身第一夜,全州城的样子。 救人的虽也有,但终究是在少数,趁火打劫寻宝挖宝的却是占了多数。 过了两三日后,也没盼来朝廷的救援,只想着多半要十天半月,毕竟这消息传到上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到时候又要调人来此,还要花许多时间。 所以大部份的人眼见着在满是污水废墟的城池,以及那已经开始发胀发臭的尸体,隐隐有些担心。 尤其是看到那在尸体上嗡嗡围绕着的苍蝇蚊虫,更是害怕,便有人提议赶紧离开。 可是他们能去哪里这全州每一个角落都是留不得了,还听说隔壁的磐州灵州都受了牵连,只怕如今他们这条残命,没钱没粮,还走不出灵州和磐州呢 所以有一大部分人都绝望了,只待在这全州等死。 发臭的尸体没有人去埋葬,引来的不单是无数的苍蝇蛆虫,还有专门喜欢吃这些蛆虫的黑鸟。 全州城上空那燥热恶臭冲天的空气里,一群又一群的黑鸟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飞快掠过,然后落在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上,用乌黄色的尖嘴一下就戳破了那隐隐要炸开的肚皮,然后一个个吃得脖子粗肚子胀,满足地飞走了。 很快,地龙翻身后的七天,原本那乡下受损不算太严重的村落里,就出现了这样的黑鸟。 它们仍旧发着那种欢快,但却是呜呜咽咽的声音,在树丛或是百姓们临时搭建的草棚间拉下一泡泡白色的屎,然后继续去下一站。 于是老百姓们之间开始出现了发热,皮肤上起了无数的红疹子,疼痛难忍,却是一抓就破皮,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就成了个癞子。 那忍不住的,直接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然而这样却没有对他们的病况有所改变,反而因为那暴露在燥热空气里的血肉,又引来了无数的蚊虫。 可想而知,原本逃脱一劫的村中,一下便坠入了地狱一般。 段家生背着包袱,背着他脸上已经起了红疹子的母亲黄氏,拼命地想要逃离这才躲了一阵子的小村庄。 可是黄氏气喘吁吁间,那红疹仿佛雨后春笋一般,飞快地布满了她的全身,使得她不受控制地用那粗糙干枯的双手抓挠着。 等着儿子段家生终于跑累了双腿,将她放下来,她浑身无力地倒在那因地龙翻身而垮塌而露出泥土的山坎上,此刻的皮肤好似那纸糊的一般,一抓就破,顿时沾了不少黄土鸟粪在上面。 她用那干哑虚弱的声音朝段家生喊着“儿,你快逃了,不要管娘了,娘是活不成的。”她说着,推了儿子一把,生怕儿子再继续和自己待在一处,也感染了这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