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教与别的杀手组织不同,虽说老巢藏在深山,却像模像样的在镇子上设了个门面。
门店里的格局装饰,同寻常当铺一般无二。顾瑶迦一走进这个门面,便觉得一切都像闹着玩似的。这哪里像是杀手组织?
坐在柜台后的妇人见有生意,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道:“小姑娘,请这边来。”
“这……这里真是玄英教的地盘?”顾瑶迦走到柜台前坐下,脑袋仍有些发懵。
“对呀,”妇人笑眯眯道,“客官想杀人?”
顾瑶迦点点头,道:“我想取当今武林盟主,‘宗光剑’陆云性命,需要多少钱?”
“姑娘要杀‘宗光剑’?”妇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笑容仿佛画在了脸上,“像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少说也得一万贯。折算成黄金嘛,便是一千两。”
“一……一千两黄金?”顾瑶迦半张脸都跟着这个报价开始抽搐。
“当然,咱们也有合算的方式。”妇人说道,“一千两黄金是定能做成的价码,但若姑娘钱不够,这单生意咱们也能接。”
“那得多少?”顾瑶迦问道。
“客官稍候。”妇人说着,便即弯腰从柜台底下拿出三只四面封闭,只有上方开了一个小圆口的木盒,上边分别刻着“天”“地”“玄”三字。
“客官请看,”妇人分别指了指那三只盒子,对顾瑶迦道,“这三只盒子分别对应姑娘出得起的价。五千贯以上抽天字号,一千贯到五千贯抽地字号,若是连一千贯都拿不出来,那就只好抽玄字号。”
“那抽这个,有什么用呢?”
“盒子里每张字条上都写着一位杀手的名字,抽到哪个名字就由谁接这桩生意,俗称‘抓阄’。”妇人道,“不过姑娘放心,抓阄抽到的刺客,半年之内任由姑娘差遣,做成的可能还是不小的。”
“抓……抓阄?”顾瑶迦疑心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朝妇人问道,“那听你的意思出的钱越多,抽到武功高强的杀手,机会便越大?那……那玄字号的盒子里,岂非……”
“哎,”妇人一摆手道,“咱们玄英教只论资质,不论武功,玄字号盒子里,都是新入行不久,或是接单接得少的杀手,可不能说人武功不好。”
顾瑶迦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忽觉悲从中来。
合着请杀手也有门槛。她浑身家当加起来也不到三百贯,抽玄字号盒子都勉勉强强,能不能办成这事,还得看运气。
与其如此,倒不如另想办法。
“既然如此,打扰了。”顾瑶迦说着,便起身要走。却被那妇人唤住。
“小姑娘可曾看见门口的招牌?”妇人收起笑容,起身说道,“过门不入不要钱。但若是走进了这扇门,做不成生意,也得出一百贯问路费。”
“什么?”顾瑶迦大惊,当即走到柜台前,一拍案道,“合着这是要强买强卖?”
妇人不言,只轻轻击掌。
门店内两侧帘后,应身走出两排黑衣蒙面人,个个腰间都配着一把大砍刀。
顾瑶迦愣在当场。良久,她认命似的坐回柜台前的椅子上,拍下一张两百贯的飞钱。
妇人脸上又堆起笑容,将那只刻着“玄”字的木盒推到顾瑶迦跟前。顾瑶迦随手抽出一张字条展开,只见上边写着“易轻尘”三个大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顾瑶迦勉强咧咧嘴,却笑不出来,“这名字还挺诗意。”
妇人从她里接过字条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一旁,道:“这生意我们接了,姑娘只需回到住处耐心等候,明日午后申时,后街芳草酒家,二楼麓湖居相见。”
顾瑶迦心里半点谱也没有,可被这么两排黑衣人死死盯着,身上却直发毛,只得匆忙点点头,起身飞也似的跑出门面,背后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翌日,她如约来到芳草酒家二楼,却走进了麓湖居正对面的另一间雅间——鹭湖居。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香艳之景——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坐桌前,在他腿上跨坐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人,正与他深情拥吻,口脂都蹭到了脸上。
顾瑶迦惊讶得张大了嘴:“做你们这行的,就这素质?”
下一刻,她便被一只杯子给砸出了门。顾瑶迦狼狈不堪地拍去裙摆上沾到的茶叶,抬起眼来正瞧见对面雅间一侧,挂着写了“麓湖居”三字的木牌。
“走错了?”顾瑶迦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挎上包袱往对面奔去,过门槛时,因走得太着急,一个趔趄向前栽倒。
在顾瑶迦即将倒地的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扣在她肘间,将她掺稳。
“没事吧?”少年音色清朗,与对面雅间里那油腻的少年公子形成鲜明对比。
顾瑶迦站稳身子,这才有空,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一名腰佩长剑,身量颀长的少年站在她跟前,青衫磊落,眉目清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耳垂下与下颌连接处,生着一道半寸余长的陈年伤疤。
“你就是易轻尘?”顾瑶迦问道。
“正是在下。”
“你杀得了陆云吗?”
“有点难。”易轻尘一耸肩,道,“他是天下第一,武林盟主。我这个一年到头都接不到几桩生意的末流刺客,怎么可能拿他有办法?”言罢,便即转身回到桌旁坐下,自顾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不是……你这哪里像个杀手?”顾瑶迦只觉头疼欲裂,“这算什么?算你们玄英教骗我的钱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能叫骗呢?”易轻尘一手直在额角,漫不经心饮下一大口酒,“不过在下有些好奇,姑娘同那位陆盟主到底有什么仇怨,非得取他性命不可?”
“我看他不顺眼,不想嫁给他。”顾瑶迦道,“可我爹不同意。”
“只是为了退婚,便要杀人?”易轻尘回头望她,眼中俱是难以置信,半晌,忽然“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你就是前些天那个,在陆盟主的定亲宴上公然逃婚的顾家娘子?”
“这你都知道?”顾瑶迦愣道。
“如此大的动静,想不让人知道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