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会最后一晚。
此次选出的花魁名唤羌芷兰,几大家族派人来参与竟宝,赢家可以带芷兰回府。
清渊击晕了羌芷兰和随侍,由身着夜行衣的斐驰和景逸送去祁宅。
她隐蔽妖气,变成凡人,点唇上妆,换上华服,坐在屏风之后,等待赢家来。
郁圆圆已做了手脚,最后胜出的必然是将军府。
清渊透过面纱,环顾周遭景象。
本以为花魁会是珠围翠绕,风光无限,可真正在花街埋伏了两日,才知底层女子的生活,就像没长熟就被摘下的果子,摘果人捣毁它的根并将它孤立于世俗以断后路,而果子先是酸涩,放久了耗尽了灵气,内里苦涩腐烂,外面还被人涂着蜡漆维持光鲜,燃着香薰遮掩酸酵的气息,以便无尽地叫价贱卖,顺道诓骗其它果子和买家都来看,看它多艳丽肆意。
清渊想起骆友儿。有的果子发觉自己同样会呼吸,便想方设法地待风起时,纵使跌落地面,途径泥潭,粉身碎骨,也要拼凑着骨骸滚远些,直到站起来;而大雪茫茫,更多的果子还未意识到,自己不必一辈子就做个果子,也不必苦等风来。
她一边鄙夷着自己懦弱无能,心余力绌,一边本能地趋利避害,闭上双眼,不愿再细想她们的世界。
门开了,走入一个巫医打扮的人。
清渊心中一阵厌恶。
这些草菅人命之徒,不信善恶因果报应,等坏事做多了,也不知忏悔赔罪,反而开始迷信巫邪,求神鬼原谅了。
那巫医坐在对面一扇屏风后,代主人开口:“且夫芷兰生于深林,非以无人而不芳。好名字啊。”
清渊不语。
“姑娘姓氏罕见,莫非是郸州人?”
“非也。奴家生而失怙,随家母为訇州人士。”
“訇州系诗情水乡,才子佳人辈出,姑娘舞技超群,风姿淡雅,应有不少公子趋之若鹜,为何堕落至此?”
清渊忍不住翻白眼,你说呢。
“流年水患,饥荒所逼。”
那巫医点点头,越过屏风,走上前来,取出个圆筒,在案上摆出几排细长的竹篾,原来是几根卦签。
花魁也不是立刻就能入府的,查清了身世背景,还要算算祸福吉凶,有无犯冲。
清渊无聊得紧,快要坐不住了。
巫医还在哝哝念咒,吵得清渊一阵头痛。
她正要昏昏睡去,猛然惊醒,这能催眠妖精的咒术,并非寻常巫医能掌握得了的。
清渊心下警觉。早就知道一直有人觊觎凌霄剑,铲除神女身边的亲信使她孤立无援,看来也是打算对自己动手了。
她解开傀儡术,变幻回原本的样貌,六识瞬间清明,透过屏风窥到了巫医的容貌,却并未见有何异样。
或许,那巫医也是被附了身。
清渊试探地问道:“巫医大哥,您可是郸州人士?”
“非也。”
“郸州与訇州素结秦晋之好,奴家还以为……”
“芷兰姑娘,谨言慎行,你不会不懂吧?”
“巫医大哥,你在干什么?我都坐了一个时辰了,到底何时能进将军府啊?”
“你怎么知道是将军府?”
“除了将军府,还有谁会出手如此阔绰呢?”
“哼,说多错多,还是安静些,对你好。”
她心下了然。
“可巫医大哥,奴家实在无聊至极。长夜漫漫,您就体谅体谅奴家,陪奴家散散心,谈谈天嘛。”
“你想谈什么?”
“让我们谈谈死亡。”
说着,清渊双掌猛地一拍身前桌案,震得屏风外的圆筒都弹起来,飞出几个竹篾。她双手噌地穿破屏风锦绣,抓住两根竹篾,在掌心轮转两圈,割向巫医的喉咙。
那巫医反应极其迅猛,踏空后退了□□步,躲过了飞旋而来的锋利的竹篾镖。
“我就知道你不是人!”清渊呵斥,“谁派你来的!”
巫医怒目呲牙,眼中射出蓝光。
“不说是吧?”清渊余光瞥一眼手中的竹篾,冷笑道,“两根下下签,就当给你陪葬吧。”
她甩掉沉重的头饰和繁重的华服,变出逐日鞭狠狠抽向巫医。
那巫医竟然变成无数个分身,将清渊禁锢中间。
清渊不屑地笑两声,结印施法,再一挥鞭,逐日鞭便分作层层钢丝铁线,噌噌地刺向数不尽的分身。
一声咳嗽传来,显然是真身被刺到了,清渊听声定位,缩短逐日鞭扎过去,杀死了巫医。
“前有孙大圣悬丝诊脉,今有我清渊悬丝,呃……”清渊恨自己读书少,“管它,死了就好。”
她蹲下,却发现这巫医并未死。或许,只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物死了。
果然,她刚一掀开左衽,便捕捉到一丝即将逃走的蓝光。
这蓝光,散着淡淡的香气,难道……
清渊心中一阵惊惧,毛骨悚然,随即横眉凛目,拾起一根竹篾,朝着自己的眼皮扎了上去。
一个素衣身影凭空掉了下来。
“清渊!你怎么了?”岑雪衣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奔向清渊,跪在她身边,伸手要给她受伤的眼睛施法。
“果然是你!”清渊甩开他,恨恨地站起来。
“清渊,我……”
“之前屡次袭击圆圆的,也是你吧?还有,我姐姐被害至此,和你有没有关系?”
“清渊,是我不对,但先允许我帮你止了血,好吗?”岑雪衣想要上前一步,却又停下脚步,垂手臂。
清渊明白了。她眼中涌出愤恨和痛楚,嘶声喊道:“是你害了姐姐!”
“清渊,对不起。我并非蓄意谋害圣女。”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岑雪衣合上眼皮。他不敢让她看,怕她识破自己的假眼球,怕她看到如今他已是一具空躯壳。
“岑雪衣,你为何变成现在这样了?”清渊语气又恨、又怜、又不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