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尺度上,人一生的快乐与痛苦,不比海底的一粒沙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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薨星宫依旧千年如一日般死寂。
不过上一次和五条悟走进这里的,还是“山南由理”。
五条悟瞥向走在中间的伊良波椿——她现在眼帘半垂发呆的样子也未必是真实。只有那天在「茈」的攻击下用来道别的微笑,才是他唯一能确定的真实。
空旷安静的薨星宫里只有三人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扑棱棱扑棱棱——
轰天的飞蛾振翅声洪流般淹没一切。
幽幽的,鲜活的,诱惑的“食物”气息。
整个世界好像一个为她准备的猎食场,所有的器官都在饥渴地嘶吼,渴求——灵魂,鲜活的灵魂!
灵魂抽离飞上半空,冷冷地品味一切。
我究竟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左侧五条悟隐蔽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鲜明。他大概还没察觉她对视线极为敏感。
右侧的夏油杰也时不时侧脸观察她,担忧的气息几乎肉眼可见。
伊良波椿突然怀疑:这两个人真的存在吗?真的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吗?他们为什么会陪着我?我来这里究竟想得到什么?
突然,她停了下来——
薨星宫最底层的结界就在眼前。
她们到了。
穿过意外朴素的木门,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披着紫色长袍,树人般的圆柱脑袋,四只眼睛,过大的一张嘴。咒灵一样的“人”抱着手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椿。”
“老爷子别厚此薄彼啊,没看到旁边还有两个人吗?”
见伊良波椿一声不吭,五条悟轻快地接过话。
“对了,虽然看上去像个咒灵,不过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天元大人,国内结界的根基,活了上千年的老年人~”
五条悟为另外两人介绍。
天元无奈地笑笑,挥了挥手——
这方空间突然转换为铺满榻榻米的宽阔和室。天元身前出现一方刻着棋盘的矮桌,棋盘边摆着一黑一白两钵棋子。
他坐下,望着伊良波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请坐。”
伊良波椿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迈出步伐,坐下,却没有开口。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天元问她,仿佛没有注意到五条悟和夏油杰跟进了自家似地,在旁边随地盘腿坐下,毫不避讳。
有很多问题,不知道从哪件事开始问——天元对自己的监视,还是海姥族所谓的血脉诅咒。
她不想和天元寒暄,回以沉默。
天元无奈地笑了。
“还是这个样子。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你何时发现我在监视的?你身上的变化,还有那个……咒灵,何时出现的?”
“……”
伊良波椿沉默了片刻,随后捻起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小时候。”
天元也落了一颗白子。
“你一直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孩子。是智子离开之后发生的事,还是更早之前?”
“……”
她不想回答,落下第二颗黑子。
天元也没有追问,落下第二颗白子。
“是不是看见祂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存在,似乎近在人心幻梦中,又远在未知深渊之处。”
伊良波椿不由得一愣,稳了稳心神再度落子。
“祂是什么?为什么,人类,还有我们,我,会和祂连接起来?”
天元摩挲起手上的白子,顿了一下——
旋即娓娓道来:
“你知道佛教九识吗?据称人身于前八识上,会受到外境染着,但第九识——庵摩罗识,亦为无垢识,是一切万法出现的“真识”,一切具足,不动无染、不生不灭、无形无相而灵灵不昧,万识之根本心。”
“祂就像是庵摩罗识,只不过庵摩罗识不足以定义祂——万物万识皆是祂的投影,世间万物从祂处来,生机从祂处诞生。”
“可祂不能出现在现世!”
天元啪的落下一子,沉声说道:
“祂是最初,也是终末,混沌而无限制。现世的法则在祂面前像鸡蛋般脆弱,更别说区区人类。”
他扫了三个年轻人一眼,叹了口气。
“咒术界早就忘了自身的开端。所以你们都不知道……世间本来没有咒力,直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谁开始,引来了祂的注视,灾难就这样开始了。”
天元下着棋,道出有关咒力的惊天秘辛。
“椿,你的话,一定想象得到,就像你创造出怪物那样——那时,怪物会从所有人的幽暗念头、梦境中诞生,谁无法控制,隔绝知识无用,静心冥想无用。”
“八岐大蛇、酒吞童子……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怪物,哪怕一次次消灭,也会再从人心中诞生。天照神,月读命……曾经也是在地上行走的神灵幻影。人心,有多伟岸,就有多可怖。”
他眼神虚浮,好像思绪回到了遥远的古早年代。
“人们为了存活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世间奇珍、血肉、灵魂,自己的性命,他人的性命……最初的咒力、术式就这样出现了——只要足够幸运又足够不幸,得到祂的青睐,献上合适的祭品,就能觉醒珍贵的天赋,并将之通过血脉延续。”
“这片土地上的人都疯了。人和怪物战斗,也在自相残杀。即便有了咒力,我们依然渐渐走向末路。”
“直到——”
“真正的神之子诞生。”
伊良波椿收回了伸向棋钵的手。因为天元手上捏着一颗白子,依然停在棋盘上方。
他自顾自地讲述:
“被神鸟送到人间,由人类供养长大的巫女曜姬,像是奇迹一样,明明是非人的存在,却怜悯人类,为此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