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正好,阳光柔和。
舒灯在院子里拉小提琴,施幸想要陪她,被她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需要独处,并不需要陪伴。
天边浮云悠然,暖意融融,她在草地上自由地演奏,琴声柔和舒缓,可没多久,曲声骤然之间变得激昂,近乎失控。
拉琴者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暴躁蛮横地拉动琴弓。
太阳穴突突直跳,头脑中有嘈杂的声音,有人用锤子重重敲击铁钉,铁器碰撞声让舒灯神经敏感。
从何而来?是谁在周边捶打?
她惊慌地朝附近望去,忽然窥一道幽暗的身影躲在墙角。
“你是谁!”舒灯大喊。
[有人在偷看你],脑中声音响起。
谁在说话?那道黑影又是谁?
她和头脑中的声音对话,扔下小提琴,撒腿追过去。
在二楼阳台望见这一情景的施幸脸色一变,飞快跑到院子里拦住她,“你去哪里?”
“刚才有人偷偷藏在那里。”她的语气颤巍巍。
闻言,施幸面色凝重,顷刻又对她露出柔软的神色,轻声安抚她,“我也看见了,跑远了。”
“可是他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舒灯心里不安。
“或许是附近的邻居,想听你拉琴。”他回。
“不,”舒灯摇头,“那不是想听琴声的人,他让我感到恐惧。”
施幸抱着她,“以后我会把门窗锁好的,不会再让他进来了。”
根本没有什么人,他在二楼阳台能将楼下的景象一览无余,从始至终都只有舒灯一个人在那里。
她的幻听幻视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同样的情况在这段时间出现了好多次。
陷入幻觉的人只会坚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不敢也不想去否认她,他害怕她陷入崩溃之中,如果告诉她,她所见的算是虚幻的,巨大的自我怀疑会吞噬她。
“你真的看到了吗?”舒灯看向他。
“嗯,看到了。”手臂横亘在她腰间,他贴在她耳边说:“别害怕,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CUT!”卢峰在远处喊。
这几天颜千绘拍戏拍得快崩溃了。
所有的情绪激烈的戏份都集中在一起拍摄,是程式言的安排,说是这样不会让状态中断。
前两天她一直把握不好情绪,拍了很多条都没让程式言满意,这几天他眉间总凝聚着不知名的阴郁,大家都犯怵,剧组的气氛有些低沉。
她跟着程式言凑到监视器旁边,一起回看刚才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戏份。
“可以吗?”她抬眼望他,有些不确定。
卢峰先出声,欣慰道:“今天可以了,不容易啊,终于找到状态了。”
没等到程式言的回答,她执拗地盯着他。
程式言视线从监视器挪开,落在她眼睛里,不经意地揉了下她的脑袋,“可以了。”
“呼,”她松了一口气,问他,“你这两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我没拍好的缘故吗?”
他一愣,良久才回她,“我没有因为你生气,别想太多。”
她原本想追问原因,见他不愿多加解释,于是作罢。
中场休息过后,场景换到室内。
施幸靠在床头,温柔低头凝望怀中的人。
哄了很久,她终于睡着了。
见床头的水杯空了,他起身去给她接水。
可就这么一会儿,厨房里的施幸听见卧室传来的尖叫声,一失神,滚烫的热水溅到他手上。
他顾不上那么多,跑回卧室去看她。
舒灯噩梦惊醒,急促地喘着气,梦里被扼住脖子的窒息感笼罩在她心头,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流泪。
她哭得那么难受,脆弱地瘫坐在床上,显得那么无依无助。
手上烫红的那块皮肤隐约泛着痛感,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是梦,别怕。”他把她拉进怀里,让她在梦魇之后,感受属于他的真实温度。
“大脑快要炸裂,有东西在晃动,不,在震!”舒灯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固定住自己剧烈翻涌的脑浆。
“爆炸了,房子都塌了!好烫!后背烧掉了一块皮,好痛好痛,流了好多血……”
“他们在追我,我快跑不动了!”
“你看,天花板上它们在龇牙咧嘴,他们在笑我!”
“不许笑,不要说话!”
“好吵,真的好吵,啊——”
她开始挣脱他的怀抱,尖叫,发狂,歇斯底里。
施幸牢牢抱住她,任由她死死挣扎,手臂青筋暴起,他红着眼眶,“会好的,会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精疲力尽,睁着无望的双眼喃喃自语。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声音逐渐微弱,最终归于宁静,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寂静的室内,施幸低头吻在她发间,滚烫的泪珠落下,空气里传来男人压抑沉闷的低泣。
……
现场工作人员默不作声,看着床上抱着的两人。
他们的挣扎痛苦的情绪,像生命力旺盛的藤蔓,攀爬到到他们身上,所有人都跟着沉浸在戏中。
梁琼吸鼻子,默默地抹掉眼角的泪。
过了很久,卢峰才后知后觉喊了一声“CUT”。
今天的戏份几乎抽走了颜千绘所有的力气。
喊停之后,她异常沉默,换完衣服就坐车回去,车门关上时,她望见程式言担忧的眼神。
她想说什么,但也什么都不想说。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悬浮空洞的状态。
望着天花板,到后半夜,才合上眼睛。
第二天本应该继续拍摄,可工作群里通知,给大家放一天假,颜千绘直接睡到了日晒三竿,中途梁琼敲门给她送早餐,她短暂地醒过一次,又睡下了。
中午,一道敲门声响起,她腾地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