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日子,颜千绘从工作室开车到达朝纳餐厅。
透过玻璃窗,能清楚地看清餐厅内格调高雅的装修风格,她进门之后和服务员说了桌号,对方很快就领她去到一个安静靠窗的四人座。
对面的两个人正是孟路和要找她的那位先生,年轻的是孟路,西装笔挺,端坐在椅子上,而孟路旁边的男人鬓发斑白,看上去有些疲惫和伤神。
并没见到孟路说的,那个是她乐迷的女孩子,颜千绘压下心头的疑惑,静观后续。
男人招呼她坐下,态度和蔼,“颜小姐,你好,我是钟悦的父亲,是我托孟老师找你的。”
“钟先生你好。”她礼貌回。
钟先生握着一块做工精美的金色怀表,拇指摩挲机械表盘,眼神怅惘地目视前方,叹了一口气,开始他的讲述。
钟悦是他的小女儿,自从听了颜千绘的音乐会后就成为她的乐迷,并且开始学习小提琴,不幸的是,高中毕业后钟悦被诊断出骨癌,经过几年与病痛的对抗,她最终还是离世。
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和颜千绘见面,合奏一曲,钟先生为了满足女儿的遗愿,才辗转联系到颜千绘。
“钟悦的房间都是你的海报,她对你的喜爱程度不亚于现在追星的孩子们对偶像的痴迷,你是她学小提琴的唯一理由,”钟先生双眼紧闭,呼吸沉重,半晌才睁眼,“我知道颜小姐是作曲家,如果你愿意,我想买下你的一首曲子,在钟悦的葬礼上播放。”
颜千绘抿唇,眼圈泛着淡淡的红,为年轻生命的消逝,也为她真诚宝贵的喜爱。哪怕自己在全球有众多乐迷,哪怕这些类似的话已经从不同的人的口中说出过无数遍,但每次听到,她都无法抑制地深受触动。
她在音乐世界中追寻许久,但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孤勇之路。
沿途有面带笑意之人赠与的鲜花与掌声,他们不吝啬表达狂热的喜爱与热情的鼓励,见面之后激动地表示他们是受她影响爱上小提琴、学习小提琴,她的音乐是他们的慰藉。
“钟先生,我会为钟悦写一首曲子。”颜千绘说。
从痛楚的记忆中回过神的男人倏地抬头看她,握了握怀表,张开手,递到颜千绘面前。
颜千绘满头雾水,但还是接过了他掌心的那枚怀表。
“这是钟悦的照片。”他哑声道。
翻开怀表后盖,一张明艳动人的笑脸出现在颜千绘的眸中,钟悦眼尾飞扬,唇角扬起的弧度显示出她的开心,肉嘟嘟的脸上还未褪去可爱的婴儿肥,煞是惹人喜爱。
一想到这张照片上的人已经离开这世间,颜千绘胸口闷闷的。
钟先生推了一封疑似信件的东西过来,缓缓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来参加钟悦的葬礼,在她面前演奏一曲。”
颜千绘对上旁边孟路的眼睛,他的神色里也带着恳请,她看向钟先生,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可以。”
服务员陆续端上餐厅的招牌菜,空气里凝滞着伤感氛围,三个人安静地吃完一顿饭,临别时,钟先生起身朝颜千绘鞠躬,“拜托颜小姐了。”
颜千绘忙站起来,他已经鞠完一躬,她失声几秒,才有些无措地干巴巴道:“这只是我能为钟悦做的一点小事,您不用这样。”
回去之后,她与孟路在线上交流,从他的描述中,颜千绘多了几分对钟悦的印象,灵动可爱,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是个心怀善意的孩子。
她就为钟悦写了一首曲子,熬到好多天完成。
钟悦葬礼前一晚,她拿出小提琴,用棉布擦拭琴身,打湿清洁布清洗琴弓,最后往弓毛涂抹上松香,做完这些她才去睡觉。
次日,颜千绘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带着小提琴去到哀悼会现场。
来哀悼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现场最多的是一些打扮得体的中年人士,都是些和钟先生差不多年纪的人,应该是他的亲友。门口有专门安排的侍者负责查看来人的葬礼邀请函,如同在核查入场资格一般,面无表情地浏览上面的名字。
鲜花簇拥着一张方正的黑白遗照,少女的笑容永远定格在画面中,遗照前伫立着一位黑色西装裙的女士,颜千绘听到有人叫她钟欣小姐,或许是钟悦的姐姐。
颜千绘被指引到遗像前深深鞠了三下躬,将手上的花束轻轻放在旁边,转身看到那位西装裙女士双眼通红,伤心欲绝,眼睛早已哭得肿成核桃一般。
颜千绘不自觉走到她面前,低声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
“你就是我妹妹喜欢的小提琴家吧。”钟欣抬头,眼神落在她手边的琴盒上,又注视着她,“谢谢你来。是钟升勇请你来的?”
颜千绘点头,又说:“我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钟悦。”
钟欣偏头,望向远处迎接来宾、与友人攀谈的钟升勇,扯起嘴角冷笑一声,“他给了你多少钱?”
“我只是来看钟悦的。”颜千绘直视钟欣的眼睛,语气从容不变,正色道。钟先生确实托孟路给她转了一笔丰厚的报酬,但她没有收。
钟欣眸光忽闪,绷紧的面色有了些许松动,嗫嚅着嘴唇,低语道:“抱歉,我没有针对你。”
颜千绘没再说话,寻了个位置往边上站,看着众人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地前去默哀鞠躬。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她眯了眯眼,看清了他的脸,是颜政,许是觉察到她注视的目光,他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颜政眼里闪过几分惊讶,愣了几秒后,和旁边大腹便便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到颜千绘身边,他开口:“千绘。”
她并不想理会他,只是微微点了个头。
“等会和我一起走。”碍于严肃的的场合,颜政也没再多言,留下这句话便径直回到相识的友人身边。
钟先生在念悼词,钟欣却丝毫没有顾忌这是葬礼,漫不经心和颜千绘说话,“你知道来的人都是谁吗?”
颜千绘摇头,下一刻,便听见钟欣问:“你几岁?”,她如实回答了一个数字。
钟欣脑中计算,“钟悦比你小五岁,比我小九岁。”
颜千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