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衣领不让我晕过去,然后将一张纸扔在我完好的那边脸上。
真奇怪,那么响的巴掌我觉不到疼,可那张轻飘飘的纸落在我脸上竟然重似千钧。
我勉勉强强看清那纸上的内容,只有一行字:
“事不得以,人各有志,就此结束吧。对不起。”
她的字。
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竟然没有哭,或许是我眼睛红肿得根本哭不出来,也或许是我根本没有哭的欲望。
……就此结束。
她说得真轻巧……真轻巧!
最糟糕的预想被证实,我沙哑着嗓子大声笑了出来,笑得疯癫魔怔,父亲气不过,又一个巴掌要搧过来,被匆匆赶来的母亲拼命拦住,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怒骂声让我觉得头疼欲裂,可也越发地清醒。
左夕余,你不是躲开我吗?那我就爬到最高的位置,俯瞰众生,那时候无论你在哪里,都再也逃不出我的掌控之中。
等我找到你。
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找到你。
没有她的日子,其日如年。
我用三年攻完了硕士博士,以世界排名第三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身份开始我的仕途。
而就在我以为寻找她的路程刚刚开始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奚皇大婚消息向我袭来。
我看着照片上的准皇后,只觉得不如……瞎了。
也好,好在我知道她到底在哪了,不是吗?
我玩命一般地向上爬,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忽视了父母家人,甚至把自己都赔了进去。
我一步步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议员、最年轻的内阁大臣、最年轻的党派领袖,直到……最年轻的首相。
而这么多年,因为我那该死的妻子,我见过她的次数用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我们没有对话,她扫过我的眼神如斯陌生,就好像,那八年的情谊早已消亡殆尽,或许从未有过。
……她竟然连一个解释也不肯给我。
没关系,没关系,当我成为首相,当我天天见你,只要你爱过我,你便终会有崩溃的一天。
事实证明,她不爱他,她过得并不幸福,甚至她的亲生女儿都视她如虎蛇。
那她究竟为什么离开我?她又究竟为什么不给自己幸福的机会?无论那个人是奚自成,还是我?
到后来,我也累了,我不再追究那个答案,她从小就那般坚顽,从不会后悔放弃,所以我只要求能看到她,看到她自食其果,看到她最终毁了她自己。
她最终死在我怀里,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完。
这算什么?是对她抑或是对我的惩罚,还是……慰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瞬间,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知道其中有可疑之处,而调查她的女儿是最便捷的方式,可是每当我看到她那张越来越像她的脸,每当我想起她的名字,我就下不了手。
就像岂惟说的那样,我始终把她当做自己爱的人和情敌的孩子,而非一个皇室继承人。
亲自去检验她的遗体,家臣们都以一种几近恐惧的目光看着我,他们道我心狠,而我只是太想,太想见她而已。
那天,家臣拿着样本离开,我坐在冰棺旁,她的身侧,不过几分钟就冻得浑身麻木。
她依旧是最后一刻的模样,眉眼开阔,尽是释然之色。我想要再抚摸她一次,但是我的手只摸到冰棺——彻骨寒凉。
凭什么?你什么解释都没有给我就一走了之?你以为弥留之际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那我这数十年的痛苦,就这么算了吗?
我们相爱的那些年,也就这么算了吗!
奚有木成全了我,奚皇没有和她的骨灰合葬,不然他们两个若是一同消弥在奚皇室那不知通向哪里的墓室,我怕我会炸了那皇陵,再自焚和她的骨灰纠缠在一起。
渐渐地,我还是一点一点窥见了模糊的真相。
我不敢查下去了,但我又那么想知道她离开的原因。而说来可笑,我这一国首相矛盾的心情,和本应全力维护的国家大业毫无干系。
拜她所赐,我早早练就了一身气场,即使被背叛下狱也能淡定自若,叛国罪他们肯定定不下来,其他罪名都不至于死。
只要我不死,那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也或许,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了。
直到奚有木出现。
她鬼魅般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从前的猜测大概是对的。
释然,而痛楚。
那是她无法抗拒的使命,而又不得不将我们推向对立面,甚至把她和整个奚国推向对立面。
奚有木的心思就像我当年的心思一样,心理扭曲后向失败者寻求平衡。
我无动于衷,即使她说我并不真正爱左夕余的时候。
一个不会爱的小孩子,有什么资格说我到底爱不爱?
我始终认为,我不是死于毒药,而是死在那残酷的真相之下——奚有木没有说谎,一切都顺理成章,就这些或许我早就可以查清楚只是不愿相信的事实,成为击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我所引以为支撑的她至少爱过我这个理由,也是假的。
从来都是假的。
那这辈子,我在做什么?
死在毒药之下的最后一刻应该没有时间走马灯,可我分明看见她的手向我缓缓递来。
满腔愤懑痛苦突然消释,唯一的遗憾只是我没有死在夕阳余晖满天之时——她的怀抱之中。
那也不算什么,我不由自主地噙着白杨林定情时的那抹微笑伸出手去。
我不要再想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你肯再次抓住我的手就已足够。
带我走吧,再也不要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