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日子还落了雪,这两日倒是没那么冷了,却也还是寒着。
孟归宁看着远去的身影,揉了揉眉心,“将这些人押回去,先入了大牢,余下的事待我回来再说。”
说完,不等回应,孟归宁便是上前几步,戚则堰只见得她将手放在唇边,紧接着,便响起一阵哨声,还未等他明白过来,便见队伍中一人的马猛的奔了出去,看着孟归宁驾着马不多时便没了人影,那人仍是打着颤。
那些马一同放在马厩里头,谁认得哪匹是谁的,先前也未听过这位还有这么一匹瞧着便是训了许久的马,谁知晓这位是不是个心胸狭隘的,因着骑了马便将他害了去。
那马倒是聪明,先是闹了几下将那人逼了下去这才奔出,戚则堰暗叹。
跑了马的那人心下惴惴,却不知孟归宁如今本也没心情计较这些个小事。
萧既又是不知行了多久,先前还着急忙慌的,如今却是悠哉,看来却有几分引君入瓮的意思。
不过孟归宁倒也没什么所谓,若真这般让他算计了去,也算是枉费了她与他对峙的那么些年了。
萧既终究是停了。
他调转马头,看着孟归宁,神色一如既往,“孟少卿倒是好胆色。”
见他这般,孟归宁却不回话,抚了抚身下有些躁动的乘风,只是直直看着他的身后,她的双眼生来狭长,如今看着那处,大抵也因着那几分恨意,倒是显出几分厚重的气势来。
“沈聿亭,你倒当真是不怕死了,还敢往我面前凑。”
那不远处的山林中,影影绰绰的一道人影,赫然便是那位许久未见的縉安殿下。
沈聿亭面色有些白,比先时在渊衡见到的还要孱弱些,单薄的身影倒似是连风都受不住,下一刻便要倒了去。
“我此次前来,并非是縉安的殿下,”他自林中走出,轻声道,“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真是……劳您费心了,”孟归宁轻嘲,“那般尊贵的身份,可不是想脱就能脱的。”
“到底什么事?”孟归宁有些不耐他这般拐弯抹角的,只叫她觉得恶心。
见他踌躇半晌,似是实在无话可说,孟归宁这才转过视线,看向一旁的萧既,“既如此,那我便先做正事罢。”
萧既倒也没料到她真会冒着风险对他动手,来不及抵挡,那剑便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见四周确实没有响动,孟归宁复又看向沈聿亭,神情舒展,却也能瞧出几分嫌恶来,她道,“你还是如先前一般,总是做些你自以为感动的事来,想着别人能有几分触动。”
“呵,”她道,“可惜了。”
“也不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
沈聿亭面色一白,却不想,就他做的那些个恶心事,若非孟归宁忌惮两国关系,不愿让縉安寻了错处去,他可活不到这时候,还有心思到她面前来找不痛快。
可他向来不是个将感情重于一切的人。
若不然,当初便也不会做出那般选择了。
他神色定了定,看着孟归宁,“孟少卿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如何能不知晓?”孟归宁道,“你当谁都与你一般……”
蠢笨。
最后二字被她压在心中,不曾开口。
沈聿亭倒也不是蠢人,不过是她想骂他罢了。
这下子,他的神色便冷了下来。
倒的确是不快,却不是对她,他对孟归宁也还算有几分真心,不过,若萧既真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人带走了,到时父皇查起来,便能知晓他未曾带一兵一卒便与孟归宁相见,到时,怕不好收场。
想到他的那个父亲,沈聿亭眸中闪过不耐。
“此处乃我縉安地界,孟少卿,可算是逾矩了。”
是吗?
孟归宁笑着,神色平静。
“不如,七殿下看看左边,看看,到底是谁逾矩。”
沈聿亭皱了皱眉,转过头,便是一座庙宇。
“自上邑出百里,见一庙宇,以此为界,与诃岭一线,皆我諭阳王土,七殿下还是多读些书,再来为难人罢。”
可他明明是看着萧既入了縉安地界的。
沈聿亭默了默,看向她如今站着的地方。
所以,是方才那一刻。
孟归宁出手太过迅疾狠辣,萧既来不及抵挡,只得后退,而退了那一步,便是諭阳之内了。
她算准了。
若萧既不躲,那剑便会直接杀了他,而若他躲了…… 他那处与边界太近,此处边界虽有明文为证,可因着先前的一些事却到底有些模糊, 萧既退了那一步,也不过令她的把握能大一些罢了。
多年不见,她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行了,“孟归宁看向沈聿亭,“若殿下无事,我便先带人走了。”
顿了顿,她又道,”您应当,不会自不量力到想对我动手.……”
活音未落,她便见沈聿亭神色微沉,手握上剑柄。
他一人自然无法,可他只要扰乱孟归宁,萧既逃开来,便有把握了,见此,孟归宁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眼中笑意渐深,右手持剑挟着萧既,左手一招,沈聿亭只听得一阵窸窣的响动,那林中便又是站满了人,满弓而立,箭上的锋芒远远看着,倒让他不得不停了动作。
“还要动手?”孟归宁笑意晏晏,“过了界,可就走不了了。”
“我可不敢保证落在我手里,你还能活着回去。”
孟归宁会在暗地里埋伏这么些人的确是他不曾想到的。
“你……”他开口。
“沈聿亭,”孟归宁垂眼不看他,“我不会仗着那几分虚无缥缈的所谓了解,再在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二次。”
“更何况……”孟归宁抬头直直看着他,眸中尽是冷意,“恐怕,我也并不了解你。”
若真是了解,当日,便不会是那般局面。
不会了。
孟归宁手指摩挲着,压下右手的微颤。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