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
他们只到了山腰,前面有座看上去翻新过的平顶屋,旁边有现成的路灯和桌椅。据霍许说,这里原本是个小商店,但冬天没什么游客,就关门了。
现在郁几凡已经知道霍许的妈妈、她的陶阿姨知道她回来了,并在李秘书面前用谎言保护了自己,那么她想问——
“你怎么不叫我下楼吃晚饭?”她躲得也很不容易。
霍许的表情很懵,仿佛遭受了无妄之灾。
于是郁几凡转念又想,她自己躲在楼上,偷偷给霍许打电话,从没想过和陶阿姨会面,实在是很不礼貌,于是在霍许发言前说:“是我的问题,错怪你了。”
她看上去非常擅长自我反省,为一句话错怪了霍许而道歉。
郁几凡坐在室外的公共座椅上喝鸡汤,丝毫不像昨晚那个穿着精致礼服的瓷娃娃。
她柔软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穿着霍许给她买的休闲舒适的衣服。
皮肤很白,有种健康自然的美,在有月色的夜晚,比穿婚纱时更圣洁。
远观时疏离清冷,对话时微表情又很生动,也会专注地看着你的眼睛、会笑,像是什盈这片土壤开出的百年一遇的纯白玫瑰。
下一秒,郁几凡接过霍许递过来的餐具,从一旁垃圾桶顶上翻出被雨水泡过又风干、皱巴巴但看起来干净的报纸放鸡肉骨头。
让霍许都有点想笑,想告诉她车里有纸巾,其实可以差使他去拿。
“你不知道,”郁几凡喝了勺暖洋洋的汤,对霍许说,“虽然我不打算参加婚礼,但是也要出去迎宾。那是我留给那些人最后的印象,不能太胖,让他们觉得错过了这场婚礼,是我损失大了。”
所以她其实饿了蛮久了的。
虽然目前看上去也没什么改变吧,一切都被她弄糟了。
婚礼上被放鸽子的徐楚钦是无辜的,因为保护自己可能惹上麻烦的霍许是无辜的,做错事的、没什么担当的是自己、想要躲避、不解决问题也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再说话了。
接着郁几凡又想,如果顺着私奔的思路,如果是和霍许一起的话,那些苛刻到只臣服于权势的人会怎么想她。
估计印象也不会太好吧。
虽然霍许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沉稳周正的帅气,诚实可靠,可能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但也没到要为他抛下一切的地步。
会被人说她让一时的诱惑所获,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非要与其他男人私奔,是个人人可以评价的蠢女人,然后把郁从发气个半死。
这比什么追求自由独立的答案,要来得狗血,也更让人信服。
因为过去郁几凡都很少忤逆父母,也没机会看到这种场面,这样一想象就真的很好笑,所以郁几凡笑了。
霍许原本在看手机,听到她笑,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郁几凡当然不肯说实话,就随口说:“我想到上学时候,也是冬天,为了复习坐在图书馆楼下的长椅上吃三明治。吃了一肚子冷风,第二天拉肚子,考得一塌糊涂,差点给我不及格。”
这事是真的,她倒也没骗他。
霍许可能是评估了一下路过的风,低声劝道:“那你别吃了吧。”但是也没有阻止她。
郁几凡长到这么大,向来不怎么长教训的,不然也不会直到二十七岁才闹着要独立,还想过用婚姻为筹码换取亲情。
她听霍许说才觉得有道理,心有余悸地盖上,不再吃了。
他们走到露营的平台,这是郁几凡第一次看什盈的夜景。
她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避开了家里的变动和动荡。现在又重回这里,避开了一场荒唐的婚事。
“然后呢?”
霍许站在栏杆前陪她看早看了无数遍的夜景,问她差点不及格的后果如何。
郁几凡回想一下,说:“差点没拿到奖学金。”
看霍许的表情,感觉在笑说奖学金对她这个富家小姐有什么所谓,郁几凡就说:“你别瞧不起奖学金,还是挺多一笔钱的。”
可能是夜色的遮掩,她从来不为人道的想法,都可以很自然说出来。
“我想过的,霍许。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家,我要怎么生活。要还是花家里的钱,那就太逊了。所以我准备了很久很久,奖学金、兼职、外公留给我的钱,虽然这笔钱我暂时也不会动,但是现在我手里的钱都是自己的,没有靠任何人,你懂这是什么感觉吗?”
她第一次叫霍许的名字,但霍许也没说话,只平静看着她。
那眼神和昨晚不同,添加了很多温柔的成分,又减去怀疑与距离感,调和成一场柔和的对视。
“是完完全全的自由,”郁几凡笑着说,“我费那么大劲逃出来,不是想只是躲一阵子,然后乖乖被抓回去。
“我有个大计划,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这两天帮我这么多,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但得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