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绩应召,匆匆赶到宴会。
还未站住脚,念宁便扑了上来,“陶太医,你看念宁今天美吗?”
大红灯笼把念宁的脸照得通红,其中眼睛、两颊、嘴巴红的分外不寻常。陶绩骇了一跳:“公主脸怎么了?被烫伤了吗?快让微臣为公主诊治!”
“没有烫伤,什么烫伤?”念宁气得扭过头去。
家宴上顿时响起一阵莺燕笑声。
“君上夤夜召臣前来,不知是哪位主子有恙?”
“无人有恙。寡人闻陶卿及冠年华,还未娶妻。趁此良辰,寡人做主,将念宁配给爱卿如何?”
“父王”嘉瑛起身,款款走到念宁身边。明烛之下,一个柔媚如芍药,一个满脸庸脂俗粉。
“我们生在帝王家,地位尊贵,享尽富贵,但也不能事事“做主”。否则传出去,都说我们王室仗着地位欺负人。”
“嘉瑛公主说得有理。”贞姬应和道。“陶太医英姿俊朗,医术又高明。指给念宁,太不般配了些。”
“好了,好了,都别吵。”夏王不耐烦地制止,“陶爱卿,依着你的意愿直说,不必忌讳。”
陶绩凝了片刻神,刚欲开口,被嘉瑛公主插嘴道:“婚姻乃终身大事,陶太医莫惧,万民会为太医撑腰的。”
“多谢嘉瑛公主提醒。谢君上赐恩。”陶绩向嘉瑛、夏王拱手行礼,“臣曾为念宁公主医治,知其为人,虽懵懂但天真可爱,心地纯良。臣心慕已久!但知地位悬殊,不敢高攀,所以从未言表。如今,竟能得到君上指婚,公主偏爱,臣不胜欣喜!臣何德何能!”说完跪在地上谢恩。
举座哗然,议论纷纷。
但嘈杂的人语声都被念宁隔绝在外,她想到陶绩或许会同意这桩婚事,但未料到陶绩言之凿凿,情之切切。她跟着也跪在地上。
“君上大喜,同时添了这两位乘龙快婿。”徐后满面慈祥。
“好啊,好!那就等春三月,百花齐放,两位公主同时大婚。”
众人一团喜气洋洋。嘉瑛看见念宁低头吃着糕点,却拿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偷看陶绩,满脸庸脂俗粉,不知羞耻。陶绩呢?竟也温和地回视她。怎么看下去的?嘉瑛耷拉着脸,小酌两盏淡酒后,就向母后告辞,独自到花园一隅透气。
徐后温和笑着说:“嘉儿累了先回去歇歇吧,荷香,快扶着公主。”
嘉瑛的郁闷徐后看在眼里,她知道女儿的青睐之人,如今正满含爱意看着那贱人的孩子。徐后蔑视着宴席上春光满面的念宁,心中沉寂许久的恨意又破土蔓延生长。“你母亲夺我心爱之人,如今,你又夺我嘉儿的心爱之人。嘉儿,你放心,我绝不让她好过。”徐后边想,边满面慈祥地斟酒对饮。
“公主...”
嘉瑛转身看到唐平在后面叫他,神情与念宁一般扭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父王已经定了婚期,按礼,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嘉瑛转身欲走。
“唉...公主,等...等一下....”
嘉瑛也不回头。唐平鼓起勇气,跑到嘉瑛身旁。“自上次见到公主真容后,便辗转反侧,日夜不能忘。”唐平的声音轻如蚊哼,嘉瑛不愿听,走得更快了。
“嘉瑛公主!”唐平突然提高音量。嘉瑛只得停步,“适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岂敢岂敢。”唐平又一脸温和,跑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来,在昏暗处莹莹发出红光。
“自上次见到公主后,平难以忘怀,遂取佳木,按公主样貌雕刻其上,想...赠予公主”
嘉瑛接过,借月光细看:“明眸顾盼,仿佛如真”,尤其耳朵上别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盛开在脸庞,真是相得益彰!不由赞叹。
“这赤龙木是一位从巴蜀之地来的门客偶然得到,进献于我。听说极为罕见,佩戴有辟邪、镇痛之效。吾一直没舍得雕刻,自见了公主,觉得也只有公主的姿容配得上。”“平从前未雕刻过人像,这是第一次雕刻,以后也只为嘉瑛公主一人雕刻。”
月色朦胧,嘉瑛有些微醺,竟觉得唐平也不是那么讨厌,眉清目秀,就是矮了些,清瘦了些。
嘉瑛抿了抿嘴:“谢适子厚爱,嘉瑛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了。”
大年初一一早,徐后便带着一堆绫罗绸缎踏进金华宫。
“嘉儿快看,母后让内务府拿来所有的绣布花样,任嘉儿挑选。选完花样,再选款式。母后定要给你举办一场震惊京都、名传四海的华丽婚礼。”
“母后帮嘉瑛选吧。”嘉瑛看着书,头也不抬地懒洋洋回应。
“嘉儿......”,“母后知你委屈,你放心,母后也绝不让念宁好过!”
“与念宁无关,是嘉瑛无缘。”嘉瑛转身,把脸背对着徐后。
“那...母后...母后先替嘉儿挑选。”离了金华宫,徐后愤怒不堪,恶狠狠地瞧向西面,向大太监福连低声嘱托什么。
入夜,念宁睡得正香。突然,一盆冰水兜头倾泻而下。
念宁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抬眼看,四周一片漆黑,燎炉里没有火光,四面窗户却大开,灌进一阵刺骨的寒风,念宁不由打了个激灵。
“公主!”颖初姑姑闻声,连忙点灯。只见念宁浑身水淋淋的,头发上的冷水还源源不断地滴在被褥上。颖初连忙给念宁擦拭干净,扶到自己床上,关上窗户。一摸炉下,已不知被谁用水浇灭。
等到颖初终于清理干净炉膛,重新点上火,念宁的头发已经结了冰,缩在被子里发抖。
“公主,奴婢去请陶太医来吧。”
“万万不可,”念宁制止,“这场灾就是陶绩引起的。”念宁披着被子,坐在炉旁。
“陶太医?不可能吧。陶太医一直保护公主,怎么可能......”
“不是陶太医所为,但由他而起。”
“公主的意思是嘉瑛公主?”
“嘉瑛虽然倨傲,但无害人之心。”
“那是?”
“我在除夕夜求亲,过于张扬了,怕是惊动了中宫那位徐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