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她一个大趔趄:
“我装什么?”
余津津立住脚跟:
“这又不是时无英雄,需要你当什么出头鸟!还有,你放消息给赌徒,他们打余绍良就打,我又不心疼,你隐瞒什么!”
边柏青思维很清晰:
“这是两件事,是吗?第一,我不跟你讨论什么出头鸟,那是我同学。我不会因为他出身清贫,就看轻他一分。他是个放在哪个时代,可以不认同,但绝不可以被嘲笑的人。如果一个时代嘲讽这种人的数量越多,只能说明是时代病重。”
他太惋惜真正有风骨的人,所以话比平时多。
“我再说第二点,谁爱搭理那家人!不是因为考虑到你,给你平定后顾之忧,他们每一个,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还你弟?他做人没有基准原则,我有。如果是我做的,我压根不会否认!值当为一个垃圾,破坏我的原则?他配?”
余津津愣了:
“真的不是你?”
边柏青怒了:
“我没有重复的习惯!你也别啰嗦!”
余津津瞬间有点垮,因为强烈在意吧,突然哽咽:
“余绍馨把我给的钱,拿给男的买车,而那个男人在她小产时躲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边柏青吼起来:
“余津津!你那个世界是潘多拉的盒子?一直开让你恶心的事情,你还开?管不了的人和事,不要管!”
“那你也不能通天,不还是管外地的事情!你在桉城过得如鱼得水,以为势力可以扩张到外地吗?!”
边柏青气得噎住了,他正烦恼的事情,她居然口不择言刀他。
他攥着拳,绷住最后一丝耐心,一手指着她的鼻尖:
“你最好把话给我收回去。你们家的每个人,有什么资格同我想救的人比拟?”
与边柏青吵架,余津津总是带着蛮横,完全没有在对外的理智。
“我就不!”
她盯着他攥紧的那只拳头:
“怎么,你还要打我?为一个大学短短接触过几年的人?”
边柏青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鼓跳,原地半转了几下。
他吃醋的时候,摔过俩酒瓶,但他真正暴怒的时候,却只是无言,喘息沉重。
有几次,边柏青把长的食指横在上唇,抵着,想要说什么,但因为怒气顶到了喉咙,反而发声失败。
余津津感觉到了恐惧。
自己可能真的踩了他的大雷。
她忽然惊觉:
我凭什么否认他的同学情谊。也太口不择言。
但他们两个之间,早就养成了边柏青宽容、余津津拒不道歉的模式。
抱歉的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边柏青的手机来电,扰断他们之间快要难控的怒气。
他本不想接,但她帮他拿了过来。
即使为他做些什么,她也不愿开口道歉,就非置那口气。
加上,她觉得让他反思下:
给人帮忙,连累到家里,就是会惹得家人不开心。
边柏青才不领情,抬手就推开余津津递电话的胳膊。
电话一直响。
余津津就再次递过来。
边柏青不耐烦又推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来电显示。
他这才接了,口气压制着,还是不好:
“喂?!”
那端一个很短的句子,毫无情绪起伏。
冷冰冰的。
余津津眼见边柏青傻愣在原地,很久。
那端的“喂?还在听吗?”倒是很清晰。
边柏青的声音忽然变成一个字、一个字吐:
“可我已经帮他交到最上面了。已经有巡视注意到他们当地了。他怎么不能再等一等,哪怕三天。只有三天。”
余津津听得心惊肉颤,似乎猜到了某种无力挽回的结果。
手机屏上显示通话结束界面了,边柏青还愣着。
余津津抬眼瞥了下手机屏,确实挂断了,但边柏青还是接听的手势。
书房内,静了。
没有人再在乎吵架了。
不到半小时,边董疾步找到了书房,见儿子面无血色坐在书桌后,朝余津津挥手,示意她出去。
余津津犹豫,太不放心边柏青的状态。
才回来没一整天,脸色比之前还差。
边董见余津津踟蹰,又挥手叫她留下。
完蛋!
连老头儿也慌了。
余津津更不敢动了。
边董朝边柏青:
“人没了,你别折磨自己。你该做的,不该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仁至义尽,我很佩服。那些不能挽回的,你要学着看开。”
有猜测,和猜测被证实,居然还隔着重重的一层。
余津津吓傻了,脱口而出:
“人怎么没的?”
过了几秒,边董才回:
“他同学,等得失望,跳楼了。”
他惋惜:
“那么多日子都等了,差在最后三天上。太可惜,太可惜。”
余津津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塌了,耳边轰隆隆的。
她想挪步去边柏青身边,腿很沉重,觉得身上的劲耗完了,步子却没有动。
撑着她发狂的底气,原来是他。
他颓了,她不知所措了。
两天过去了,边柏青做任何事,都带着木然。
连扣睡衣的纽扣,他都像是在做新的练习。
余津津虽不能设身处地体谅他,不知道他与同学感情到底多深厚,但是想到和自己通话过的陌生女孩,突然离世,她瞬间能共通某种痛苦。
——一个人,身上带着和自己相似的某种处境,纵身一跃,也摔死了自己的某一部分。
最痛苦的,是旁观逝者没办法一了百了的那部分,还在臃肿的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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