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从此要带着这一双盲眼生活了。
也因此,她并未注意到纯色的紫羽中,有一根白色的尾羽倔强又嚣张地探出,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她收获得已足够多,疼痛与烧灼感一阵又一阵地袭来,陨星靠着蛋壳轻轻喘息。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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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违背大道的命令擅自离开神宫,将四凤与冰凰的雕塑般到神宫演武场,被重伤的大道召唤。
再出来之后,他并未透露与大道的对话内容,只是发梢又染上深黑。
大道重伤,洪荒诸人早已非最初对神宫有所敬畏的妖族,一代又一代,神宫的隐匿滋长了野心。
青冥守在神宫门口。
只一龙,支撑起神宫的整个屏障。
大道被重创,天地间建立的秩序有崩溃之势。
最先离开的是洛绯。
神明职位本就是为秩序而设,若是长离在,定会让这些人光荣退休,但长离早已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甚至连记忆也被一并抹消,大道之下皆为蝼蚁,之前被肃清的是洪荒初代妖族,现在被肃清的便成了神明。
神明潇洒,生死也看得颇为浅淡。诸神皆醒,洛绯走前,将珍藏了数万年的美酒拿出好好宴请了一番。
即使是离开,她也是潇洒绝艳。
“我只是去合道,又不是真的死了,再之后,天地何处何人不是我?”
话虽是这样,但大家也都知道,所谓合道,不过是将自己化身为无情的法则与大道融为一体,连自己的思维都不会再有。
大道都已经变化,更何况洛绯?
但大家依旧是笑。
劫雷铺成一道道阶梯,洛绯赤脚迎着阶梯而上,红衣猎猎,她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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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凤死后,鸿鹄安静了许多,她本就安静,如今更是几近失语。
每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四凤的雕塑下发呆,直至洛绯合道。
她一夜成长。
神明彻底不再出神宫半步,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太过漫长,他们开始陷入沉睡。
长眠于沉睡中,一梦不醒。
唯一未陷入沉眠的便是鸿鹄与青冥,青冥抵御着来自洪荒的挑衅,她时不时去兄姐墓地看一看,再来与青冥讲些神宫趣事。
神宫只剩下她一人,又哪里有什么趣事呢?
无非是老树发了新芽,谁的原型上又长了一窝新的灵猫之类的事罢了。
一人傻傻地说,一人安静地听。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鸿鹄已经逐渐不太记得日子,只知道洪荒似乎已经不再是洪荒,有了新生的名为“人族”的生灵。
在其他小世界生成的刹那,洪荒彻底解体。
他们的时代过去啦。
鸿鹄突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见过兄姐,近乡情更怯。
她去的时候,却发现兄姐的长眠之地早已被自称为“凤”族的东西占据,尊敬地称呼他们为凤神。
这样也不错,凤族竟也消亡了吗?
诧异只是一瞬,她很快离去,不再打扰这片新生的生机。
在劫雷阶梯落下的刹那,她松了口气。
她知道,留青冥一人在这里实在残忍,他是诸神中最小的神明,承受得却也最多。
先是师长、后是兄姐,再到故人,他一个个送走他们,守在早已被忘却的神宫门口,越来越沉默。
鸿鹄为自己的自私自责,却也坦然而轻松。
死亡于他们不是折磨,而是期盼已久的美梦,那里有故人、有失落的记忆、有穷极想象也无法接触到的一切。
她突然注意到,青冥的头发已经变成缎子般的鸦黑,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就连他天空般缥缈高远的天青色的瞳孔也变成了浓墨重彩的金。
青冥早已成长,没有谁能一直留在过去。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反常地带上了不舍和孺慕,青冥一向很懂事,即使不舍,也不会流露出分毫,只有眼睛实在遮不住,这才溢出些许过分浓烈的感情。
乖得让她有点难过。
但是没有人能阻挡她奔赴美梦的脚步。
鸿鹄笑着摸了摸青冥的头:“头发,黑了啊。”
她忍着哭腔:“以后没人陪你啦,青冥,要、要好好照顾自己。”
青冥极其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神情依旧温和,只是却多了茫然。
“那,再见。”
鸿鹄残忍地纠正。
“不,是永别。”
她化作原型飞向劫雷阶梯最高处,被镀上一层温暖的紫色光辉,白羽飞舞,她在白羽的簇拥中消散。
青冥站起身来,他已经坐了很久,神宫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
他已经在此守候太久,久到物是人非,久到神宫与他们,已经成为不切实际的传说。
他缓缓地、如同迟暮老人一般地一步一步,神宫的建筑正在飞速衰朽。
变成一片片断坯颓垣。
神宫与世隔绝的结界彻底土崩瓦解,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周围传来惊呼,青冥仿佛与这片天地彻底隔绝,一切喧嚣都无法传达到他的身边。
天地陌生,人也陌生,他如同误入人群稚子一般,强自镇定又无所适从。
洪荒诸事,神宫诸人,过往种种,就仿若,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