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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枝(1 / 3)

徐青澍在这种持续的尖锐疼痛里,走下楼来。

秦蔓回头时,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有些僵硬的、缠着一些白色纱布的脚腕,青白的骨骼突出,很细瘦,灰色的长款睡裤晃晃荡荡,仿佛其下包裹着的,是一个受了极刑后,憔悴又嶙峋的囚徒。

她的视线上移,猝然对上徐青澍平静又压抑的眼眸,一愣。

祁岩川也循着秦蔓的视线回身,意外了一瞬后很快问他:“哎?蒙骆老师也是下来吃宵夜?”

徐青澍看了一眼祁岩川:“嗯。”

祁岩川笑说:“可见晚饭的那个汤好喝是好喝,但是真不太顶饱。”

他看到徐青澍的眼睛在看桌上的两碗面,有些尴尬道:“这个面我刚刚煮的,但是就煮了两碗,老师你也想吃一碗吗?”

徐青澍不做声,秦蔓从刚刚起,筷子尖就在挑着的那几根面条,挑了半天还没挑起来。

刚出锅的清汤挂面还冒着热气,面香飘飘摇摇钻进几人的鼻尖。

徐青澍像是在和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起来挺好吃。”

祁岩川只当他是在夸赞自己的手艺:“刚刚和秦蔓老师在说话呢,我都没顾上吃,好吃吗秦蔓老师?”

在外人面前,他会叫一声秦蔓老师,但不会和姜珍珍一样,叫他秦蔓姐。

徐青澍忽然想起来,当时高考完,两人一起给陈景阳做家教的时候,他也常常叫她“小秦老师”,但没有半分尊敬,反而更像昵称。

这让祁岩川的这句称呼显得更加刺耳了。

秦蔓被问到,抬起头,素着一张脸,对祁岩川温温柔柔地笑:“好吃呀。”

祁岩川笑开,还未等说什么,就听到徐青澍说:“那我也想来一碗。”

祁岩川:?

秦蔓也侧头看他。

祁岩川最先反应过来,把自己面前还没动筷的面往徐青澍面前推:“蒙骆老师,你吃这一碗吧,我还没吃过。”

徐青澍表现出几分歉意:“那你呢?”

“我再去煮一碗就好了,很快的。”

“那麻烦你了,多谢。”

徐青澍在秦蔓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把面拿到面前,看了一眼秦蔓,然后像她刚刚一样,夹起几根,慢慢卷在筷子尖上。

秦蔓:……

总觉得,这个人的行为,越来越不在她的预料和把握之下了。

祁岩川又去厨房重新开火了。

餐厅灯光暖黄,身边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睡衣,沉默地吃面。

秦蔓脑海里却总是闪过,刚刚他站在楼梯上的那个眼神,以至于觉得这沉默里,都饱含着他的某种情绪。

秦蔓挑起几根面,均匀沾了面汤,正欲开始在筷尖上卷一卷,就瞥见身边徐青澍和她如出一辙的吃法,果断放弃,直接挑起来一口放进嘴里。

不论是Jorian对他常去宛城的描述,还是这些天来在这座城市里的单独相处,亦或是在雪茄烟叶种植园的对白,以及他为她受的伤,这些,在她原本的计划里,都不该存在。

工作就是工作,工作应该和生活完全、彻底地分开,尤其是对于他们两个。

但是他们两个的生活里,好像总也剥离不开对方的影子。

那些她明确感知到,他故意提起的话题,和像刚刚楼梯上的那种眼神,都让秦蔓有些惶惑无力。

她想起,朝花公馆的走廊里,再重逢的那一天,他攥着她的手腕,和叫她的那一声“蔓蔓”。

尽管后来他解释了,那只是想要一个好好的了结,好好的告别。

但此时他的所作所为,让秦蔓不得不去考虑某种可能性……他还想和她纠缠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是她绝对忌讳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有了自我的人生和事业,根本没有任何关于情爱的心思。更何况两人之间的裂缝和天堑存在过就是存在过,甚至此刻也依旧存在着。

被放弃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受。

她绝对、绝对不能再跳一次曾经的陷阱。

祁岩川那边的水声依稀传来,徐青澍吃了几口就停了筷,看着她。

秦蔓抬头,对视上那个眼眸,没有说话,但眼睛里的情绪是防备的、谨慎的。

徐青澍的脚踝再次灼痛起来。

明明今天白天在种植园,她还非要查看他的伤口,甚至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发信息给Jorian让他来上药。

现在为什么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颓然地向后,倚靠着椅背。

“这面并不好吃。”

秦蔓:“……”

“我吃起来很苦。”

秦蔓:“可能只是青菜的味道。反正我觉得很好吃,你可以不吃。”

徐青澍:“我们谈一谈吧。”

秦蔓默了一瞬,淡淡垂眸看着桌面:“如果是谈片子的话,可以。”

徐青澍有些沉哑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空间:“如果不是谈工作呢,我们之间,有很多早就应该直面的问题……”

秦蔓心里一沉,祁岩川还在厨房,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和他谈这些。

于是她几乎立刻开口,不容置疑地打断他,以至于音调都高了几度:“我觉得没有。”

徐青澍戛然收声,沉默了。

秦蔓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尖利和不善,哽了一瞬,放低声音:“我并不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除了工作之外还有什么好谈的,我只知道,当初决定合作时共同达成的共识,就是相互之间配合好工作。”

秦蔓放下了筷子,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你没有关于工作的要紧事,拜托你和我拉开距离,就当我请求你。”

她的琥珀色瞳仁被暖黄的灯光一照,徐青澍将那认真之下的痛苦和焦灼看得一清二楚。

他让她痛苦。

他现在的靠近,和当年一样,让她痛苦。

这个认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无痛无感了,面香气消失了,脚腕的刺伤也消失了,好像陷入了某种真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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