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宝林受靖王之命,查探锦乡侯姜家墓园里的黑影之事,接连数日派人藏隐在墓园周边的密林中,暗暗窥察究竟,竟一无所得。又派婆子乔装成苦命阿婆,借口寻找失散的儿子,跟守墓园的章老头打探墓园里的踪影,却无论如何撬不开章老头的口——那章老头守园这些年,竟莫名成了一个哑巴!
靖王记得,云嫣曾提起过这位章叔。章叔原叫章德生,是她祖父姜鸣岳身边一位打杂小厮,因他老实肯干,深得姜鸣岳喜爱。后来章叔被木椽子砸瘸了腿,姜鸣岳便留他在府上养老,常年看守姜家墓园。然而,章叔不过是伤了条腿,如今为何又成了哑巴?
靖王觉得,这事愈发透着古怪。
想着他那个小小人儿,还留在那爹不疼妈不爱的府上,靖王的心便揪起来。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靖王的心思禁不住渐渐飘远,飞回了京城……
话说京城近日里,也下了今冬的初雪。有一句童谣悄悄在未央大街流传开来,说的是锦乡侯府姜家的事:
笤帚秧,扫帚秧,直干繁枝万丈长,
貂尾长,蝉眼光,欲飞高枝当风凰。
无尾貂,无眼蝉,雪里爬来土里钻,
赛貂蝉,愈刁馋,锦乡府里养多年。
貂发瘟,蝉发症,无子无嗣绝后人,
春去秋来老将至,子孙延续却无期……
这童谣在未央大街流传,自然也传进了锦乡府上,却又通过各种机缘巧合,传进了云嫣耳朵里。
云嫣竟是充耳不闻。
此时,青笺正站在云嫣身后替她通发。青笺来锦乡侯府这一阵子,早听说了未央大街流传着“刁馋”的雅号,说的是锦乡侯府大小姐姜云嫣。孩童顽劣,又给诌出这么一大串来,还说什么“飞上高枝”“发瘟发症”“无子无后”……
青笺在外头听到这童谣,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忍不住慨然道:“小姐,依奴婢说,那些哪里会是孩子编的?分明是别有用心的人编了,教小孩子们去传的!话里话外,明摆着是中伤小姐!是谁成心要这样糟践小姐,等我去打听清楚,一定打烂她的嘴,教她不得好死!”
云嫣正拿着娘亲的那把梳子出神,忽尔听到青笺的话,转头道:“你置哪门子气?这又未必是坏事。有这种传闻才好呢!”
“哪儿好了?”青笺不解,向前探头看着云嫣的脸道,“小姐难道不知道,编这话的人用的是什么居心?传闻说小姐……说……哪儿好了?”
云嫣却笑而置之,不再理睬这一茬,转而道:“你今日递话给边家村,让边正荣家的再给我送些鸽子来。”
“边正荣家的”便是绿意。她如今风风光光嫁进了边家村的豆腐坊,当起了老板娘,把生意打理得也是风生水起。还时不时给云嫣送些玩意儿来。
青笺却知道,云嫣要的鸽子,并非一般的鸽子,正是云嫣与哥哥往来传递书信的信鸽。事关重大,她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领命出去传话去了。
一出门,迎头便撞上静训。青笺却不睬静训,一扭头走了。
静训一边进了云嫣屋里,一边回头奇道:“这丫头怎么了?气呼呼的。”
“不用管她。”云嫣转头道,“有什么事?”
静训站定,却深深地看了云嫣一眼。云嫣会意,摒退从夏和几个站在外间服侍的婆子,给静训赐了座。
静训却不敢坐,俯身凑到云嫣耳边,低声道:“小姐,今日侯爷要随太子去洪庆山,晚间不在府上。”
云嫣心下一凛,问:“所为何事?”
“奴婢听说,太子为着皇上置办寿礼之事,要去洪庆山请一位德高望众的法师。太子邀了侯爷一路同行。”
云嫣暗自吃了一惊。她爹爹如今已与太子走得如此亲近了么?太子为皇上置办寿礼,竟让她爹爹随同前往?
静训想了想,又道:“小姐,奴婢还听说,老爷因这回出门,倒把夫人给气病了。”
“哦?”云嫣眉目一转,颇有几分意味。
姜谦随太子去洪庆山为皇上挑寿礼,周燕珠自是知道的。然而可气的是,姜谦竟带着莺儿在身边侍候,将周燕珠自己丢在了府里。这教外头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她这位侯夫人?伴驾此等大事,锦乡侯竟不带着自己的正房嫡妻,而是带了个小妾。不知道的,还以为周燕珠与侯爷不睦,那正室的位置岌岌可危!
云嫣眉头微凝,计上心来,吩咐道:“静训、莲芯,随我去华祝苑看看母亲罢!”
云嫣便由丫寰簇拥着进了华祝苑,正巧姜云萍和姜云锦也在。迎着就见周燕珠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额头上搭了一块方帕,正在那里跟两个女儿诉苦。
见云嫣进来,周燕珠便开口让柳烟把扶自己起来。云嫣却紧走两步上前阻止,道:“别起身,母亲躺着罢!”
说罢又转向两个妹妹,问:“母亲昨日还好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两个妹妹都知道云嫣不过是假惺惺,母亲若是就此倒了,她姜云嫣怕是比谁都高兴呢!
姜云锦只管拿眼睛瞅着云嫣,姜云萍却面露感激道:“大姐,母亲许是因昨日替爹爹收拾出门的行装,累着了。方才大夫来瞧过,说是歇歇便好,不妨事的,大姐不必担心……”
云嫣于是放下心来,坐向周燕珠的床头,殷殷道:“母亲正好歇歇罢。这一阵子嫣儿回府,也把您累得不轻。母亲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嫣儿,这就差人送了来……”
周燕珠眼里滚出一颗泪来,拉着云嫣的手道:“好孩子,难为你一片孝心。为娘现下也没有胃口,不用想着送什么。你们各自好生将养,不必操心……”
云嫣于是记下了:母亲没胃口,得找些开胃生津的好东西送给母亲吃下才好。
几个女儿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了周燕珠几句,这才各自回了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