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王夫人走后,姜谦听周燕珠回来说起在西跨院的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当着王夫人的面,竟说自己定过亲?”姜谦一阵头痛,“这,这孩子,真真要了本侯的命!”
周燕珠立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道:“嫣儿如何没有定过亲?靖王爷的六十八抬小定,还躺在库里呢。”
周燕珠本是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如今箭在弦上,她却拿腔拿调起来了,端看姜谦如何收拾这残局——最好的结果,是教太子领了情,却教姜云嫣坏掉声名,想嫁也嫁不成。
“这……”姜谦踱来踱去,心想,这教他如何与太子解释?先头是顾忌太子多虑才没有说,现下却错过了说的时机,太子兴兴头头来提亲,他却说已定过亲,这不是举着巴掌打太子的脸么?
姜谦觉得,这事攸关天家颜面,事关太子声名,只怕不好收场。
“不行。”姜谦突然收住脚步,吩咐良孝备马,“随我去一趟太子府!”
“侯爷……”周燕珠不知道姜谦要干什么,却见他急火火地拔腿就走,根本没时间理会自己。
本来,周燕珠见府上有望与太子结亲,便想借这机会,让姜谦求了太子,向圣上讨个恩典,改立她生的姜云林为世子——毕竟,姜云继已战死多年,锦乡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总不能教世子之位虚着。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竟闹出这档子事来。怪只怪姜云嫣那贱蹄子,也真豁得出去!
周燕珠不想将自己的萍儿送给太子作妾,可近日来听闻太子的种种打算和安排,对姜云嫣殷勤有嘉,周燕珠心里又酸羡异常。眼下闹成这样,也不知太子还要不要那贱蹄子?
未等周燕珠说什么,姜谦便急火火走了。周燕珠跟出来,远远看着姜谦的背影,有些发怔。
哎,怕只怕,横生变故。
……
话说大冷天儿的,姜谦满头大汗地到得太子府,通禀后便进到太子起居的静兮堂门前,一头跪在院里的青砖地面上,向太子坦承靖王曾于冬月之初,送来彩礼要娶云嫣之事。
太子听见动静,从屋内急走出来,只见外头天寒地冻,姜谦跪在殿外惶惶然道:
“是、是靖王殿下执意求娶,老臣没有置喙的余地……他与小女,也没有过媒纳采之礼,”姜谦睃了一眼太子脸色,“是老臣一时糊涂,才没有禀给太子殿下知晓,请太子殿下饶恕老臣无心之过……”
孰料,太子非但不生气,反而扶了姜谦起身道:“侯爷何故这般?快快请起,进屋说话!”
姜谦抬眼看太子,不解其意,只得起身随着他进了静兮堂。
太子命人奉上热茶,替姜谦暖和身子。又坐了一阵,方把左右都遣下去,才道:“侯爷不必自责,王夫人早回来一一禀过。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我知便是……”
姜谦闻言,心中更是忐忑,拿着茶杯的手就有些抖。他又想起身往地下跪,却听太子伤神一叹,道:“目今这情形,也实属无奈。四弟遇贼人陷害,怕是再不能议亲,辜负了嫣儿……好在皇祖母对嫣儿甚是喜欢,与孤说定要见上嫣儿一见,择日还请侯爷允嫣儿随我进宫。”
太子一口一个“嫣儿”,语气恭敬客套,直听得姜谦寒毛倒立。姜谦向来清楚,太子性情温和,行事却深不可测。太子拉拢自己,广纳贤良,豢养门客,为的是防范着谁。
而自己,偏偏差点跟靖王成了翁婿。
即便如此,太子不仅不怪罪他,还想继续迎娶嫣儿。姜谦心中疑窦更深——太子如此轻轻揭过,不知是果真豁达至此,还是心中另有所图?
……
那日姜谦回到锦乡侯府,已是掌灯时分。他满腹疑问回了府,又揣着忐忑过了两日,果然太子府差人过锦乡侯府传话,要姜云嫣明日进宫。
不但进宫,还是先将云嫣接到太子府上,随太子一道进宫。
按大梁朝的仪节,婚前见面是不吉利的——“礼前见一面,婚后难相见”——是以男女大婚之前,要谨遵不见之礼。可云嫣不过是太子的妾室,与太子倒也不用拘着这样的礼节。况且,命云嫣随太子进宫又是皇太后的懿旨,无人敢违逆。
姜谦遂命人将云嫣请到万怡堂。见云嫣神情蔼和、容色平静,姜谦咳嗽两下,试探着问:“近些日子,嫣儿可是置办了新的首饰衣裳?”
姜谦知道云嫣的小性子,倔强又执拗,若是硬来,难保她不会以死相拼。所以只能拐弯抹角探她口气,慢慢晓之以理。
云嫣此刻穿着一身新做的水红色杭绸素面褙子,闻言对身后的青笺道:“向来细软都是你收拾着,你禀给爹爹听罢。”
青笺上前,朝坐在太师椅上的姜谦禀道:“回侯爷,府上新近替小姐在永晟绣坊定做了一身儿襦裙,在翊德绣坊做了一件漳绒斗篷,在水月阁订做了一件织金合欢褙子,在永昌阁打了一副玉钗、一副耳珰,在泰丰楼打了一套碧玺头面和一对儿累丝白玉镯子……”
“甚好,甚好。”姜谦听青笺一径禀告,又觑见云嫣面色尚愉悦,清了喉咙道,“既然衣裳首饰都时新齐全,嫣儿,明日太子殿下便接你进宫,面见太后……”
姜谦说到此处,也不敢往下细说,端看云嫣的反应。
谁知,云嫣并没有作声。
见她没有二话,姜谦如释重负,赶紧又道:“随太子殿下进宫面见太后,这是姜家满门的荣幸,多少人家求而不得!嫣儿放心,你母亲会亲自陪你前去太子府,处处为你打点好,你不必操心……”
云嫣仍是不作声,只把一双清目细细将姜谦打量着。
姜谦见她如此,有些不自在,神色稍显尴尬。他又起身在前厅里踱了几步,语重心长道:“嫣儿,爹爹知你挂心旧事。听爹爹一句话,无论你嫁与不嫁,无论你嫁到哪里,你都是姜家的女儿。你的行止作为,都牵连着府上。如今朝堂上风云变幻,咱们家一步都不能踏错,锦乡侯府满门的兴衰,都系于你们身上了……”
云嫣眼望别处,却仿佛把姜谦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了,忽然开口道:“明日,不必劳动母亲。嫣儿自幼进过宫。”
姜谦见她同意随太子入宫,一时大喜过望。又听她说不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