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柔、王小石眼中，厅堂中的人大多面无表情，少数几个人正皱眉思索。
但苏煜好奇观望之中，厅堂中味道杂糅，有麻辣鲜活，有青涩酸苦。
然而这些复杂气味都被江珠娘一身厚重的香气完全吃了下去。
此刻江珠娘身上那种经年熬煮的牛骨厚香越发浓郁，混杂着其他滋味，竟然像是将它们饲喂同化了一般。
只可惜，自从进了这屋子，江珠娘这锅汤便冷了下去。
刑法堂中一时寂静，江珠娘见状，微微一笑：“五长老，论山安堂，你是刑法堂堂主，论江宁江家，你是族老，如今可有什么要告知在座诸位的？”
五长老坐在右三座，却并不言语。
“珠娘，论山安堂，你不曾任职，论江家，你是小辈，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责问五长老的？”坐在左边第五位的中年男子皱眉看着江珠娘。
江珠娘看向中年男子：“六叔，你久居江家老宅，又素来消息灵通，应当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是。你觉得我今日前来是什么身份？”
“此事到底是江家内部之事，你无故带外人进入刑法堂，须受责罚。念你你这一路担惊受怕，此时先回去休息，在座都是你长辈，必然会为你讨一个……”江六叔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珠娘打断。
她笑盈盈地向江六叔走了过去：“六叔这话就不必再说了，几位少侠都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呢。”
江六叔面显怒容，刚要再说什么，却胸口突兀地刺出一点寒光，随即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厅堂中低低响起，随后寒光渐隐，血慢慢染红了他胸口绣着云纹的滚边衣襟。
这一剑来得太近，来得太快，江六叔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还温热的血并没能捂暖他逐渐冰凉的手指。
他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到原本护卫在自己伸手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对江珠娘拱手道：“多谢小姐为廖某筹谋，今日终于为我家报仇雪恨，从今往后，廖某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厅堂之中，众人都是惊疑之色。
江六叔会随时带上的护卫居然突然背叛了他，甚至听护卫所言，此人是江珠娘安排已久。
而跟着江六叔的另一个护卫则自然跟在江珠娘身后，警戒起来。
那么在座当中有多少是她安插之人呢？
不少人当即同周边所有人都拉开了些距离。
怀疑在一瞬间直接打散了所有人联手的可能。
“做了违法乱纪之事，便该论法处置，这便是山安堂设置刑法堂的意义。”江珠娘却丝毫不在意堂中乱象，伸手将气息奄奄的江六叔从座椅上推了下来。
江六叔倒在地上，吓到了之前跪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慌忙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躲到首座的中年男子身旁，却又生生忍住，只得挪到一旁，再跪了下去。
他的喉头发出奇怪的声音，此刻他原本的怒气具数化成了求生的渴望，望向坐在首座的中年男子。
而江珠娘理了理裙摆，慢慢坐在了江六叔的位置上，抬眸看向首座的中年男子，话不是对他说的：“既然五长老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么，青姑姑告知诸位。”
苏煜抱着手看她坐下，眼睛便在坐着的人身上打了个转，瞅着能不能“请”谁也让个座。
温柔咬着嘴，初见江珠娘时，她便看过江珠娘亲手杀人，此刻江珠娘不再动手，却好似更让人害怕。
王小石却是一惊，难怪都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江珠娘更是其中的大老虎。
连陶家姐妹都面露惊色，唯有郦长瑶仍旧是那般木愣愣的表情。
□□在堂中所有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从五长老身后走到堂中，她的脸上仍旧是如此的平静：“事涉三桩，第一便是江家宗妇欺压侄女，谋夺亲事。”
她的目光在身旁跪着的女人身上快速扫过，从怀中取出几张纸：“为了将侄女引出江宁府，身为宗妇，却给寡居的弟妹下毒。又谋害弟妹性命，同时收买镖局和山匪，欲将侄女送至权贵人家，企图在唐家来人时挑开此事。”
“涉事人员皆在刑法堂底狱，这是相关证词。”□□顺手将纸页递给身旁的人。
苏煜却没有同温柔那般偷偷向纸页看去，而是盯着江珠娘。
随着江珠娘生气，那牛骨浓汤香味渐浓，。
跪在地面的夫人眼中瑟缩一闪而过，嘴唇张了张，到底没有说话辩解。
她心知江珠娘如此手笔必然不是临时起事，如今来看，自己的种种谋划甚至都可能是对方故意引诱。
纸张在堂中诸人手中传递，如同她的愚蠢被从身体里掏出来赤裸裸地展示给所有人看，又还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呢？
不过再添一笑话罢了。
纸张在人手中传了一遍又回到了□□手中，她收好后看向首座的中年男子。
男人心中一突，一种不妙之感，在他心中生出。
只听到□□的声音不疾不徐：“第二桩，江良岳临时私自偷改江家航运路线，导致暗货被查了出来，通往西北宁州的航运线作废，被暗货货主派人追杀，责问想必明日就会来。”
堂下女人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急忙看向首座的男人。
然而男人此时没有丝毫注意力在她身上，而是紧紧盯着江珠娘，当即反咬一口：“珠娘，你竟然拿堂里的利益去陷害你的兄长！”
他情绪激动之下，一张脸连胡子都被气涨红，话语间口沫溅出。
江良岳和堂下妇人不同，妻子做错了事，大不了弃车保帅，休了送到庄子上赔罪。
可江良岳是他唯一一个成器的儿子！
自己为他铺路良久，他在堂中又素有人望，是自己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江良岳得罪了炙手可热的蔡京，如今江南路正是他亲信朱勔所掌，将此事翻出，江珠娘此举是要断了江良岳继承的可能！
苏煜打量着首座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颇为富态，眼睛却同江珠娘生得有些像，不过到底年纪上来了，眼目浑浊，不似江珠娘一般明光湛湛。
“我若是能指使的动蔡相亲护，你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