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骏走在主轿前面的少女。
她着一袭烈焰般燃烧的曙红裙衫,头戴镶珠银冠,身披银色轻甲,腰佩一柄长剑,在众多身着轻甲的男子之间,她的目光最为明亮坚定,如斗战神女降临一般朝众人行来。
有百姓认出了少女:“是长公主殿下!”
“宫里的小道消息说,是长公主自行请旨前往岐海国处理战后国事。”
看清那张面孔之后,食月只觉得自己的眼眶莫名一涩,有股热意从眼底涌上来。
许是太久未见大师姐,许是从大师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法道明的力量,她忽然从心底萌生出一股几乎要将自己灼烧殆尽的强烈意志。
那股意志具体是什么,她不清楚。
但她知道的是,她更坚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骑在马上的刘虞泷若有所觉,她眼眸一转,赫然对上食月的双眼,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她愣了一下,随之眼底爆出喜悦的水光,她想停下马,同小师弟在茶楼畅然一叙,喝到不分昼夜……但最终,她只是眼底含着笑意轻点了点头。
食月回以一笑,并举杯遥遥一祝,做着嘴型静默道:“大师姐,有缘再会。”
刘虞泷立刻就读懂了小师弟说的话,因为这是她当初从蜀青书院离开时,对小师弟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偏头朝随行的侍卫长道:“去拿一壶酒来!”
侍卫长吩咐下去,片刻后一壶酒并几个酒杯送上来了,但刘虞泷并不用那些酒杯,她直接拿起酒壶,高举示意:“遥祝天地万民,吾等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在未来的某一日,万民日日有米可吃,四季有衣可穿,年年有粮可余,家中有钱可医!”
百姓大呼:“君国万岁,长公主千岁!”
刘虞泷同食月对视一眼,仰头对着壶口饮酒,道不尽的英姿飒爽。
食月目送长长的队伍出城,安静地看着黑杈子被撤走,闹市又恢复了喧闹,仿佛此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但对于食月来说,意义非凡。
她回到房间酣睡一觉,次日不到卯时便醒来了,她起身洗漱,检查包裹内的笔墨砚台和一些杂物没有缺漏,这才背着走出房门。
这个时辰的客栈比想象中的热闹一些,大厅坐满了准备参加今日恩科的学子,店小二忙里忙外,一下给这个上壶热茶,一下给这个打包吃食。
瞧见食月下来,小二忙笑脸相迎:“客官,您起啦?要不要来点啥?”
食月“嗯”了一声,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二两米粉,半斤盐卤牛肉,再给我包上五斤风干牛肉、两斤干粮和六个咸鸭蛋。”
“好嘞。”
小二下去忙活了。
此时已至初冬,外面早晚的天气有些寒凉,倒是因为客栈内人多,端上来的吃食热乎,倒是能叫人暖和不少。
食月观察了一圈,发现不仅有像她这般独自赴考的学子,还有携妻、携母赴考的学子。
“戚郎,你方才吃了板栗,如今不能再吃牛肉了,否则会引起肠肚不适。”
被称为戚郎的男子皱眉道:“妇道人家懂什么?板栗是杨兄送我的,兆头可好着呢!蕴意板上钉钉、扬名立万!”
“可是……”性情温善的女子有些焦急。
男子不耐道:“俪娘,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是想徒惹我厌烦么?”
此处有戚男嫌妻,他处有男嫌母,一字一句都在贬低和驯化女子。
食月的眼底喷薄而出浓烈的不平之意,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出口讽刺,在这即将要参加恩科的关键时刻与他人起冲突。
好在小二及时端着她的米粉和盐卤牛肉上来了,食月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安静吃粉,心中却徘徊着驱之不散的愤懑。
为何唯有男子才可以参加科举?为何女子就只能操持家事嘘寒问暖?
她自认为自己丝毫不差于男子,在蜀青书院时也见过许多比男子都有才华的女子,可是她们都不能参加科举,难道就因为各国君王都是男子?
回想起昨日大师姐的风采,她意识到自己终究与大师姐还是不同的,大师姐生来便是金枝玉叶,只要君王授权,等闲之人都不敢妄议大师姐为女不配,而自己,仍然还只能扮作男子参加科考,试图在男子的地盘间厮杀出一片立足之地。
食月面上安静地吃完米粉和盐卤牛肉,将小二打包好的风干牛肉、干粮和咸鸭蛋装进包裹中,叫了辆马车前往考场。
到了考场时,天色已经微亮,考场上聚满了来送学子的马车。
食月看马车行不动了,便提前下车,步行数百步走进考场。
第一关是全身检查,有武学在身,她很轻易就通过了检查关,侍人确认过她的身份,又检查过包裹没有带违禁物品,这才让她进去。
食月背着包裹找到自己的考间,她的运气不大好,斜边上就是厕房,现在已经有难闻的骚臭味飘过来了,接下来的三天,这样的味道只会愈发浓郁。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忍受,以前奴隶的日子过惯了,忍耐力和承受力比他人好上可不只是一星半点而已。
食月平静地接受所处的环境,临近辰时,考卷一张张发下来。
盯着日晷上的时辰,考官大声宣布道:“天元157年11月15日辰时已到,君国新增设恩科考试——”
“现在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