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
开考才一刻钟,便有考生蓦地起身,不顾仪态地冲进厕房,哗哗哗的腹泻声伴随着一阵恶臭袭来。
考间在厕房附近的倒霉考生不禁怨声载道:
“臭死了!”
“简直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考官捂着口鼻呵斥道:“闭嘴,再说话者取消考试资格!”
抱怨的考生顿时噤若寒蝉。
而冲进厕房的那位考生则拉到虚脱,几乎是一路从坑位爬出来,他眼含愤恨,有气无力地低喃着什么,谁想还没爬回自己的考间,就一头昏了过去。
考官见多不怪,喊人扛出去看医官。
不过如此一来,该考生的考试资格也相应被取消了。
寒窗苦读十数年,就因为吃坏肚子,便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关注后续的考生大受震撼,忙低头专心写自己的卷子。
而食月至始至终都未曾抬一下睫,她仿佛屏蔽掉了一切杂音,整个人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眼中只有考卷上白纸黑字的试题。
到了夜间,气温骤降,有沁凉的寒风从风口处吹进来,食月才觉得有些冷,还有些口渴。
她放下做了一半的考卷,从考间角落扒拉出一个炭盆,一袋炭,以及一个装满清水的烧水壶,这是每个考间固定配有的份例,供三个白日三个夜晚使用,用完就没有了,也不会额外提供。
食月熟练地将少许木炭放进炭盆中,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打火石,引燃麻秸,烧红炭盆中的木炭,再取出自带的小锅,倒入清水,放一块生姜煮水。
待水煮沸晾凉片刻,她便就着这碗生姜水送干粮和风干牛肉,既能驱寒,又可以填饱肚子。
烧得火红的炭盆散发着温融的暖意,食月就地阖上眼休息。
到了寅时,她蓦地醒来,炭盆仅剩余温,漆黑的木炭已经烧成银灰。食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际刚露出一线鱼肚白。
许是挂念考卷未写完,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眼底有些青黑。
食月浑然不在意,提起精神拿笔继续作答。
尽管外部断断续续地有考生熬不住主动放弃考试,但她都没有因此分散心神,只专注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第四日辰时,考官郑重宣布道:
“天元157年11月18日辰时已到,君国新增设恩科考试结束!”
“考生停止动笔,现在开始收卷!”
·
食月背起包裹,有些头重脚轻地走出考场,考场外已经挤满了马车,她扫了一眼,那些马车都是有主的了,想要叫一辆还得往前走。
揉了揉太阳穴,食月避开人流继续往前走。
才走了几步,面前有个打扮像小厮的少年拦住她,客气有礼地说道:“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食月问:“你家小姐是谁?”
小厮道:“您见了就知道了。”
才在密闭的考间内熬了三天,食月没有精力跟他们周旋,拒绝道:“不必了。”
扭头,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路过一辆藤黄色车厢的马车时,突然有一个少女音色凉凉地说道:“怎么,平大人这是嫌我的马车不够格?”
听到熟悉的声音,食月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
透过马车的车窗,她看见了倚坐在里面的少女,或者说是穿着少女服饰、梳着少女发髻的少年,因他生得肤白如雪,五官漂亮得雌雄莫辩,又惯会掩饰音色,所以至今才没有人能识破他。
食月看着少年:“你找我有事?”
亦羽单手托腮,眯着一双漂亮明艳的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对啊,我来接你。”
“……”
食月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想了一会儿,很直白地说道:“我没有很多银钱付给你。”
亦羽眼神一冷:“你以为我要讹你的钱?”
食月反问:“不然亦羽姑娘为何会千里迢迢跟着我来此地?难不成是心悦在下?”
“……”少年蓦地坐直身体,摔下车帘怒斥道,“荒谬,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食月目送着藤黄色的马车蹬蹬蹬往前行了十丈远,又蓦地停下,少年从车窗探头出来瞪她:“还不快上来?”
“我没有很多银钱。”
“不收你钱!”
“难道真是心悦于我?”
“废话少说,赶紧上来!”
盛情难却,双方之间又有几分交情,自己也实在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对付,食月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在马车内时,她尚且还能提起精神同亦羽掰扯几句,一到客栈,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便什么都不愿思考了,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竟睡了个一天一夜。
睡醒后,食月先点了一桌饭菜饱腹,这才走出客栈,到君临城内随处看看。她没有什么目的地,走哪条路、进哪家店都是兴之所起,不知不觉就将大街小巷都逛了个遍。
某条巷角有一家成衣店,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正在卖力吆喝:“本店现有上好的成衣出售,颜色丰富,款式新颖,一两银子一套,走过路过不妨来看看嘞!”
食月想了想,转身走了进去,伙计拿了两套给她试,她都不满意,问:“你们这里最贵的在哪里?”
伙计眼神一变,隐蔽地跟食月对了暗号,片刻后,便将她引进后院,另有他人接待。
院中栽种着一颗巨大的棠红色海棠树,侍人引着食月从树下走过,鞋底碾过飘落的海棠花瓣,往更深处走去。
却不知半刻钟前,这海棠树上斜卧着一个穿着海棠色衣裳的漂亮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碾碎指尖的花瓣,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直到树下有人说话打断他的思路:“翼主,有人来了。”
少年懒洋洋地问:“来者何人?”
手下道明食月的身份。
少年一愣,不自觉地支起身子:“怎么是她?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手下一板一眼地道:“翼主,此处是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