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荷生的头此刻非常疼。
眼前的女子的长相并不是东明人常见的样貌,她的鼻子挺直,眼窝深陷,皮肤虽然很白,但并不是东明人的那种清透的白,而是那种一看就是异族部落里的素白。此刻的她虽然身穿一身红衣,着汉人服侍,但是单从体型看就要比一般人高大,甚至和秦荷生差不多。
“三阁主,您能再说一遍您刚才说的话吗?”
来人淡然地端着茶碗扫了秦荷生一眼:“我说,你们的主公和男人私奔了。”
“我今天是不是起猛了。”秦荷生喃喃自语,“敢问三阁主,和她一起离开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体态呢?是健壮,还是比较瘦弱。”
“怎么,一听自己不再是主公的小心肝儿,急了?”对方抬眼看向他,“那个男人看着挺瘦但不瘦弱。而且背起宛易逢来如履平地,我估计应该是有内功的,而且不低。”
秦荷生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您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让我一时之间,无从分辨啊。再说,主公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为情冲动。”
“宛易逢说你是阁里头脑反应最快的那个,怎么,遇到这种事情反而不聪明了?我亲眼看见她握着来接她的男人的手,然后主动被那男人背走了。”
“怎么可能?任清风你别妖言惑众啊,老大怎么可能会和男人私奔,少血口喷人!”此刻的宛平儿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任清风,他对于宛易逢的担心程度已经盖过了对于任清风的恐惧感。
“呦~真不容易,一句话能用那么多的成语了,你们老大让岑卓峰给我飞鸽传书让我想办法祝她脱困,结果等我过去,她转头就和一个男人跑了,我还来得及找她算账,你们倒是冲我耍上威风了,嗯?”任清风慢悠悠地说着,但是语气里的危险让人汗毛直竖,她吹了吹茶杯表面上的茶沫,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凶悍与侵略性,让秦荷生和宛平儿都噤了声。
秦荷生微微皱眉,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和这位用毒高手对峙,传闻她有苗疆那边的背景,说是苗疆女子和外族所生,因此不被族人所接受,而且她性情乖戾易怒,有的时候说杀人就杀人,秦荷生一直不理解宛易逢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当三阁主,甚至去找宛易逢理论了一番,但是宛易逢是这样回答的。
“苗疆女子善用蛊虫和毒,当面对情人变心的时候,她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原本的心上人变成她们的手下亡魂,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苗疆女子凶悍,且有魄力?”
“你说得也对,但是在咱们这儿一般真出现这种情况,即使正室咽不下这口气也只会找外室算算账,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是这场争端的始作俑者我们心知肚明。”
“你是在说前两天汪家的那位夫人吗?这都是第几次了。”汪夫人前两日又来到静霜阁找到宛易逢,想要让静霜阁查清楚自己夫君这次的外室的底细,是的,静霜阁也接这种活,毕竟这些夫人们对于这方面出手一向阔绰。
聪慧如秦荷生,总是一点就透:“您的意思是,苗疆的女子反而更明白道理。”
宛易逢赞许地点点头:“与其说她们更明白,倒不如说是敢认清事情的本质,以及她们拥有对整件事情处置的权力,而对于这一点,她们本身也心知肚明。”
秦荷生点点头,对于宛易逢的说法表示了认可,但他还是有个疑问:“据我所知,苗疆女子当中用毒最厉害的并不是那位,为什么您会邀请她呢?”
听到这里的宛易逢笑了:“任清风的母亲生性豪放,拿得起放得下,因为和外族人生子,行为不为族人所容,索性就搬到了深山老林里去,跟着那样一个母亲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她,拥有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的。”
“什么?”
“不为这个世道规矩和礼教所羁勒的本性,你我其实一直在挣扎,你在和一直压制你的家族做挣扎,我在和我的母亲以及我那愚蠢且盲目的忠诚做挣扎,而她天生没有这种东西,我有一种预感,这种与生俱来的不受束缚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秦荷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为什么我看近期的账本,有一项多出了一大笔的银子。”
“啊,你说那个啊。”宛易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是汪夫人给的,她在得知那名外室是被迫卖给王老爷以后就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安顿好那个外室,只要让她不再出现在汪老爷面前就行。”
“那也不至于那么多吧。”
“那是另外一件事情的价格,比如说帮她解决她的孩子不是汪老爷家亲骨肉的后患之类的。”
她说得倒是轻飘飘,但是却给一旁的秦荷生听得直瞪眼,宛易逢看他那个样子,笑了:“背叛者不配得到忠诚者的拥护,在把脚踏入别人船上的那一刻,就不要觉得自己船上的人会不为所动。虽然我更喜欢苗疆那边的做法,但只能说我们东明的女子有自己反抗的办法,比如说在被自己的夫君打了之后,正好和医馆前来给她疗伤的清秀大夫看对了眼。”
“这可真是……”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我们这位汪老爷当初信誓旦旦地发誓说自己除汪夫人终身不娶,把人家高门大户的姑娘骗到了手,结果新婚第二年得了好处就变卦,如今自己赚的银子不仅要给别人家养孩子,还要给我这种他最讨厌的人呢?”
京城里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讨厌宛易逢,因为自从她上任以后,静霜阁几乎就不再做皮肉生意了,所有的女子都从了良,虽然京城里做着这种营生的不止静霜阁一家,但是论美貌,里面的姑娘没有能比得上静霜阁的,本来那帮人能接触到美人的机会就少,这下更少了,这帮人自然而然就恨起了宛易逢,不过宛易逢倒是不甚在意,相反,谁要是真对她下手,反而会被她趁机抓到偷吃的把柄。
“唉——我已经分不清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对与错了。”这个时候的秦荷生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刚从家里面跑出来不久,对很多事情其实还处于非黑即白的阶段。
“一步错,步步错,错得越多,反而无所谓对错了。万事万物必有其理,荷生,不用担心眼前的迷茫,相信我,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那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