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想要在异国他乡活下去的同时,还能闯出点儿东西来,一定是有贵人相帮的,宛易逢在那个地方遇上过很多贵人,有赏她一口饭吃的,有教她本事的,也有收留她的。
他们都是好人,也都是坏人,因为这里面的人绝大多数别有用心,一个一看就孤苦无依的小孩儿无论是卖出去,还是留下,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宛易逢也不怪他们,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世间所有的饭碗里的饭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在那里,她隐藏自己的女儿身,装得像个男人。她对自己说挺好,毕竟能活下去,但还是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你不喜欢这样,你讨厌与他们吹牛比试,你讨厌居高临下,最重要的是你讨厌和他们谈论女人。”她漫不经心地挑着灯芯,明亮起来的烛光将她的眼睛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你是第一个在他们调侃女人时露出嫌恶之情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推测你不是男人。”
“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好男人。”宛易逢冷笑。
那人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微笑道:“是吗,若真是如此,天底下应该没有比你更体贴的‘好男人’了。”
宛易逢看着她没有说话。
“跟我走吧,看在你是我老乡的份儿上。”
她跟着女人走过了很多地方,库车、疏勒、大夏、大月氏,穿越沙漠、天山、河流,她们还在途中救了一个小孩儿,宛易逢给他起名平儿。
宛易逢心想就这么待在这儿也不错,就这么一辈子漂泊下去也未尝不可,但是她直觉这种情况并不能持续多久,因为每当夜晚,那个女人都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眺望远方,她知道,那是京城的方向。
宛易逢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那个女人病了,病得很严重,当本地的巫医在看见那女人的面容摇摇头之后,宛易逢就知道那女人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她仍记得,那个女人用枯木一般的手抓住她说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事情很简单,女人年轻的时候新婚不久便有了身孕,但是好景不长,朝廷征兵,孩子父亲参军以后就杳无音信。她也被吃绝户的亲戚赶了出去,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却在怀胎八个月之后被人剖腹偷子,好在女人命硬被人所救,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但是因为失去孩子,身心俱疲,出身医学世家的她决定从此以巫医的身份流浪。
“我知道你是京城人,你的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但是如果你有一日有机会回去,请你一定帮帮我,帮帮我找到孩子,无论生死,都请你……”话还没说完,女人就断了气。
黄言贞此人手底下乱七八糟的案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宛易逢一眼就发现这个案子并非偶然,一是这个案子的纰漏确实太多,二就是这个案子,和当年那人的描述太相似了。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宛平儿抱着怀里的剑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当时才多大,能懂什么?”宛易逢一边整理手上的信件一边回答。
“我怎么不懂事儿了,那时候我都,我都,我都多大来着?”
“十二岁,七年前的事情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柳明辞给我看的卷宗果然有问题!”宛易逢一拍桌子直接打断了他。
“怎么,他给你的东西有假还是缺东西?”
“不,都不是。”宛易逢摇摇头看向宛平儿,“是太详细了。”
“嗯?这不好吗?”平儿睁大眼睛看向她。
宛易逢指了指案上的东西:“这些是他们直接从泗水县县令府当中誊抄过来的,里面有关杀人现场的描述,和一些关键证词统统都不见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在琴水县看到的东西,要么是柳明辞以假乱真自己胡乱编的,要么是当年案发的时候有人趁机留了证据,现在看来更像是后者。”
“咦?为什么?”
“十年前的案子,那个时候柳明辞才多大,别忘了朝廷指着这个案子抄那些尸位素餐的家呢,绝不可能会弄一个莫须有的案子来充数,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一环套一环,不可能在这种细节上出错。柳明辞所说的账本不一定是真,但是皇上想拉一部分人下水倒是真的。”
“呃——我怎么没太听懂呢?”
“没事,对于你来说听不听懂又不重要。”
“你怎么还小瞧人呢?”
宛易逢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头,于是转头问道:“话说你们找到我的原身了。”
“哎哟您可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事情了?我以为咱们两个见面你就会问我这个问题,没想到你现在才想起来!”
“你不是说秦荷生发现了信息传递出现问题了吗?他办事我放心。”
“那你还问?”
宛易逢当然不能说这是为了转移话题,只能继续说道:“那我现在的状态如何了?”
“不好不坏,反正我走的时候你还在昏睡不醒。哦,对了,当时我们是在你走后三天才发现这个问题的,那个时候按理来说应该赶不及了,但是当我们赶到你所在的驿站的时候,你并没有失踪,而是一直躺在那儿昏睡不醒。”
听到这里的宛易逢睁大眼睛:“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不是一直没有找到说的机会嘛。”
宛易逢食指和拇指相互交叉,开始盯着油灯发呆,许久之后她才开口:“有人在帮我们,我敢保证当我昏迷过去的时候一定有至少两拨人来过,一个是来绑我的,一个是来救我的。”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迹啊。”
“启禀大人,卓峰到了。”还没等宛易逢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门外传来了翠婆的声音,她只得先放下这件事,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林涛局促不安地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主位上坐着的人垂眸轻轻地吹着茶盏冒出的热汽,也不看旁边坐着的人。而旁边站着的两人,一个是男子打扮但长相雌雄难辨,正抱着剑望天。另一个是在牢房把他打晕绑回来的,虽说这人也做男子打扮不苟言笑,但此人的样貌过于清秀端丽,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