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母鄙夷地打量李悦雯妈妈，程母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母，似是在惊愕这样的女人竟然能拥有一个清北预备役的女儿。
李悦雯的班主任是位有着几十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不免也为这位母亲的言行错愕不已。
她小心翼翼组织措辞：“悦雯妈妈，悦雯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这次她主要是为了调解同学间的矛盾。”
李母目光空洞地看着班主任双唇一张一合，旋即又讨好地不断欠身笑着：“老师，这孩子从小就蠢，我在家我就天天骂她，她就是骂不好。老师，你要打要骂都没事的。”
年长的班主任张了张嘴，又看向始终垂着头立在那的李悦雯，目光不乏同情。
因为李悦雯母亲的出格言行，在场几人都没了耐心和心思争论这件事谁对谁错。
钱书萱妈妈不屑扫眼李悦雯妈妈，又不忿地瞪了程母和孟嘉述一眼，说：“既然都闹成这样，也没必要交涉了，换寝室吧。我可不想我女儿被人抱团欺负。”
程母立刻接话：“那再好不过了，谁想让自己女儿跟一个天天阴阳怪气说室友是非的女孩子住一起啊。”
孟嘉述思忖片刻，也说：“那就换寝室。”
两位班主任对视一眼，（16）班的班主任也只能无奈应下：“好，我跟学校申请，帮大家换寝室。”
这场闹剧就这么平息下来，四个家长领着各自小孩走出会议室。
林鹿言担心李悦雯，朝已走远的李悦雯母女俩看了眼，扭头对孟嘉述说：“我想去找李悦雯，她妈妈太过分了，怎么能当众这样打骂她！而且都不是她的错！”
却再次被孟嘉述拦住：“你确定你现在过去，对她而言是安慰，而不是二次伤害？”
林鹿言瞪圆眼：“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去安慰她。”
孟嘉述摇了摇头，将她拉到走廊角落，耐心道：“每个人都有自尊心，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好友、家人。”
林鹿言不同意：“那我表达关心还有错了？”
“可是关心总夹杂窥探。”孟嘉述平静道。
林鹿言不语，过了会，才低声请教他：“那我该怎么做……”
孟嘉述看了眼李悦雯母女俩消失的走廊尽头，思及刚才会议室的闹剧，怜悯地轻叹一声：“先给她一点空间，晚点再去悄悄告诉她，你会永远在她身边，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你。”
林鹿言懵懂地点了点头。
很快，她又满是疑惑地歪头看他：“这就是阅历吗？连怎样安慰别人都那么多讲究。”
孟嘉述笑了下：“确实跟阅历有关，但更多应该是共情能力。”
林鹿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好奇，他究竟拥有着怎样的过去，才造就了现在工作上举足轻重而生活中又是那样温柔、体恤的他。
哦，还有他的不婚主义。
林鹿言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高一那年的疑惑——不结婚的话，爱情的终点在哪里？
孟嘉述把她送回高三（16）班的教室门口，说：“快进去上课吧。”
“好。”林鹿言从一连串胡思乱想中回神。
孟嘉述又叮嘱：“好好上课，没几个月了，不要再被其他事分神。”
林鹿言点头，而后笑着坚定承诺：“放心吧！我一定拿到F大的录取通知！”
孟嘉述听笑，心口忽地为女孩神采飞扬的模样鼓胀起来，好似已经看到她进入大学校园的样子。
他及时打住想象，对女孩说了声“好”，便赶去公司了。
第四十六章
傍晚跑完操，林鹿言和程青青找到了远离人群的李悦雯。
像是没料到她们会找来，李悦雯明显一愣，而后露出个缥缈的笑：“你们怎么来了？寝室换得怎么样了？”
林鹿言说：“明天就能搬了。”
大概是不想在高考之外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换寝室这件事老班办得干脆利落，新寝室下午就分配下来。
钱书萱不想动，钱妈妈也态度强硬，所以干脆林鹿言和程青青一块搬去新寝室，反正只要能跟钱书萱分开，别的她们才不计较。
李悦雯扯出个笑：“恭喜啊。”
程青青忙说：“算是因祸得福吧。”
这话说完，三人一道慢吞吞往食堂走，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路过排球场时，林鹿言实在憋得难受，扭头叫了李悦雯一声：“悦雯。”
“嗯？”李悦雯看向她。
林鹿言和程青青停下脚步，一人一边拉住李悦雯的手。
林鹿言说：“你放心，我们永远都会支持你。有些事，你不想说可以不跟我们说，我们也不会乱打听。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程青青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对！鹿鹿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李悦雯听出她们在说什么，眼圈红了一下。
如果说生命有主题的话，那么她的主题大概就是“逃离”。
她要逃离逼仄疯癫的家庭，逃离落后粗俗的家乡，逃离一切混乱无序和一切粗鲁蛮荒……她要建立全新的生活，就像她接触到的那些出身优渥的同学一样，如林鹿言，如程青青，又如周昀然……
李悦雯抱紧两个好友，哽咽：“谢谢你们。”
她缓缓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高中以前认识的同学基本早就不读书，有些女生甚至已经结婚了。我不想变成她们那样，我想往上走，我只能一步步失去那些‘朋友’……”
“高一刚开学那会，我就好羡慕你们的友情，没想到后来我跟你们做了好朋友。我会永远珍惜这段友情，永远把你们放在心里。”
林鹿言感动得热泪盈眶：“呜……我也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李悦雯破涕而笑，看向她，想说会忘记的，等她们去了不同的大学，奔向不同的人生，就会慢慢忘记。
但看到两个好友的眼泪，她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斜阳将三人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