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台里楚怀的居所很暗,唯一的小窗被封死,炙热的空气在屋内沉淀,闷热得蒸出腐烂一般的气味。
守卫为萧怀瑾关上门,室内便陷入一片黑暗,而她要找的人正一动不动得蜷缩在床上,像一具了无生气死尸。
待她缓步走过去,床上的尸体突然坐起来,声音粗粝嘶哑:“陛下是来赐死臣的吗?”
她居高临下睨他:“那需要朕亲自来跑一趟吗?”
对方瞪着那双嵌在深陷眼窝中的目,“那陛下就是想要从臣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确实这么想过,可是你肯说吗?”
她走至窗边,微微用力推开闭塞了不知多久的木窗,明耀的日光一瞬刺进来,亮得楚怀下意识躲避。
她倚靠在窗边,逆光站着:“楚怀,说起来咱们还从未好好聊过,而你姑且也算是朕的庶父。”
楚怀听了却嫌恶地将五官挤在一起,彻底抛弃了最后的礼敬:“你有话就问,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是想羞辱我吗?”
萧怀瑾原本还想和他平心静气地聊一聊,既然他不领情,那她也没必要七拐八弯了。
“朕问你,先帝是死于中毒吗?”她问他话,语气里却已是笃定,“江家、赵家、莫家都参与了,是吗?”
眼前人孤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拧出一个嘲讽的笑:“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答案?”
萧怀瑾也勾勾嘴角:“说实话,朕说不定还挺希望你否认的。”
那样也许反而能让她更加轻松一些。
可惜真相如何她心知肚明,而他连假装辩白都不愿意做了。
楚怀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她的笑脸,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发笑,他只知道在这样的场景下她还能开玩笑一般笑出来,准没好事。
“但是,你是知道事实情对吧?”萧怀瑾的笑容蓦地收住,冷凝成直白的质问:“那要了嘉德妃命的□□,是否原本也是为先帝准备的呢?”
楚怀看她闲闲歪着头,抵在窗沿上,袖子下的手里不知在把玩什么东西,双眼明明是看向他的,却又好似透过他放空她的语气威慑之余又缠绕着薄薄的愁。
他揣测不出她的想法:“你究竟要说什么?”
她轻嗅着屋子里潮湿的尘土味:“朕想知道你到底是想生,还是死?”
楚怀嗤笑:“生?”
他还有那样的机会嘛?他是被定下死罪的人,有选择的权力吗?
他倒是想问一问,为什么不干脆给他一个痛快,为什么还要把他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让他每日惶恐不安,只能绝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她却说:“你罪无可恕,可不代表不能将功折罪。”
“功?”哪里来的功?
楚怀刚想狠狠唾弃一番她的虚伪托辞,因长久的软禁而腐锈的脑袋就再次运转起来——与其说是功,不如说他的的确确对她还剩下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他凹陷的眼瞪得更大:“你想让我作证,江大人和莫大人是害死先帝的凶手?”
“你只想得到这些吗?”萧怀瑾略显失望的瞥下眼,微不可闻轻叹了一声,“你知道许多秘密,有些连朕都不曾得到,你多活一天,就对你所侍奉的人多一分不利。你完全可以把它们当做和朕交易的筹码。”
楚怀被她的话迷惑。什么意思?她是在暗示他别的什么吗?难不成……难不成是和薛家有关的?她想要他和她合作,成为威胁和限制莫家和薛家的缰绳吗?
他还未参透她话中涵义,就见她踩住明暗的交界线上前,面容逐渐被倾覆下的阴影模糊。
“既然你不选,那就朕来替你选。”
他没在她眼里看到杀意,遂迟疑道:“你要继续关着我吗?”
“恰恰相反。”停在他床前,她慢慢蹲下来,逼平他的视线,平静如古井的瞳孔倒映出他惊悸惶然的脸,盯得他无处可逃。
“朕要你死。”
萧怀瑾张开手,被她一直捏在掌中的东西掉落在他眼前,是一把朴素的短匕首。
楚怀愕然看着她笑眯眯的脸,方才那些话,难道不是她想让他活着牵制莫家?为何一瞬之间翻天覆地了?
“谁让莫太师要朕与他各退一步呢,朕当然得顺他的意。”她轻轻掰开他手指,温柔地将匕首塞进他掌心,说:“你死了,他才能对朕放心。”
用楚怀的一条命换莫归鸿打消疑虑,虽然她不觉得他会彻底信任她,但多少会放松些警惕吧。
这就够了。
说什么各退一步?
不,她要的,从来不是平局。
其实楚怀如果聪明果敢一些,拿着自己掌握的所有密码,自愿成为她的棋子,她说不定还真能暂时饶他一命。
但看来他还是向着莫家和薛家更多,那就不需要了。
萧怀瑾站起身来,清宁台的大门再度敞开,她绣着金线的裙角从他手上拂过,盘踞在她衣上的龙犹如吞噬日光的精怪,随着她远去的背影将他的所有光亮全部遮蔽,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你留下,他若是不敢,你帮帮他。”不是对他,而是给她的侍卫苏渺的嘱咐。
从清宁台出来,萧怀瑾深深呼吸一口干净的空气,抬头仰望空明的天,忽然间感到些释然,又有些疲惫。
是错觉吗?总觉得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已经变了许多。至于究竟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她不想去深思了。
萧怀瑾咽下这些莫名的情绪,踩着轻缓的步伐往回走,可人还没到甘露殿,就先撞上入宫请见的江焘。
江焘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亲自跑过来,不是要事,就是急事。
“赵长文好像给莫归鸿传了条信。”他跟在她后面,帮她斥退了旁人,凑到她耳边道:“就在处刑前一天。”
她下令斩杀赵家父子是临时决定,赵长文能提前做出行动?莫非是有所预料,提前留下了后手?
以她对赵长文的了解,他就算是死了也一定要拉个垫背的,那信上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可知信上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