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徐相今天同我说,沈煜快要回京了,他就读于嵩山书院,嵩山书院的山长魏清川就是清流魏氏出身,据说他极崇拜这山长,再者他出身世家,父族母族都影响力极大,若是他肯放弃推举,下场科考,对我们裨益极大!”
霍谨听着,不置可否,只挑了一只长得最好看的虾,慢悠悠的剥了起来。
“我听过这位沈公子,父亲曾是景和元年的状元郎,母亲是河南柳氏嫡女,秦家如今应该有意将他招为东床快婿,这样的家世会不会……”秦妩略一沉吟,轻皱起了眉头。
将剥好的完整虾子放进碟子,霍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秦妩,又拎了一只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的继续动作,仍旧不曾插话。
“今日徐相还说……”想起白日里御书房里徐相的私语,小皇帝耳根微微泛起了红,“科举之前,若能拉拢住江南林氏或琅琊萧氏,或许可解如今之难。”
霍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剥好的虾子仍旧放进碟子里,一并推到了秦妩面前,“江南士族林立关系千丝万缕,林氏名望无双,琅琊王谢多出名士,而萧氏出美人,姻亲众多,若是陛下,想选择谁呢?”
“林氏朝中为官者众多,若得林氏归心,江南再无虞,王谢名士众多,只是行为难以捉摸,而萧氏处事更似墙头草,怕是不可尽信!”小皇帝认认真真的分析道。
霍谨沉下眸光:“陛下不是已有了决断吗?”
“阿谨哥哥,陛下,咱们难得坐下来一起吃一顿饭,你们非谈公事不可吗?”秦妩似乎察觉到了刚刚的失言,忙换回了那一副小女儿情态,握着筷子小声的抗议道。
这用膳时聊这些本也是从前的习惯,那时白日里她与阿谨哥哥要做活,陛下要温书,只晚膳时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免不了要交流些见闻。
陛下虽然由徐相教导,可从前日日为他分析处境,教他如何权衡自保的却是霍谨,久而久之,倒养成了他凡事都要问过霍谨的习惯。
“阿姐,吃菜!”被秦妩说得有些心虚,小皇帝忙亲自夹了面前的菜放进秦妩面前的碟子里。
秦妩看着面前软踏踏的茄子,皱了皱眉头。
想起秦妩不吃茄子,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小皇帝讪讪的清了清嗓子,重新夹了只虾过去,“吃肉,阿姐还是吃肉吧!”
不得不说,御膳是真的精巧,那一碟子又一碟子总不忘放着雕刻成各种形状的萝卜花,东西也要摆得分毫不差,只是一道又一道的等人试过再上桌,早就没有了温度,全然是个中看不中吃的花架子。
用过晚膳,小皇帝和霍谨都被人叫回了书房处理公文,如今朝局初定,许多事都格外琐碎,偏生能用的人不多,磨得两个人都分身乏术。
回到扶光殿略坐了一会儿,让人叫了些小点心,吃着甜甜的栗子糕,秦妩的目光倏忽间就黯淡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锦心坐在一旁的绣凳上绣荷包,一抬头就看到秦妩黯然的神色,忙关切的问道。
秦妩咬了一小块软糯的栗子糕含在嘴里,等着那甜味弥散开来,轻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却也不是真没事,只是这事不能同旁人说。
世家与皇权之争,历代皆有,只是最后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陛下想要削世家,可朝堂上的重臣八成都是世家出身,而往往取士而入朝的寒门学子都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
皇上想要和江南林氏联姻,想要林氏这样的大世家牺牲世家们的利益,也就只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所以只怕如今要给的是帝后的位置,日后……储君……
这是饮鸩止渴,她都能看懂的问题,以他们的才智不可能不懂,可他们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步死棋呢?
秦妩想不通,更不敢去深想,权利之争就仿佛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稍动一动就是万劫不复,她没有那样的头脑,更没有那样的见识,能做的也只是不拖他们的后腿。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天空一碧如洗,云色浅淡,舒卷自如,在那明媚的春光里,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早起小厨房呈了牛乳卷,乳白色的点心被小心的摆在琉璃碟子上,精致得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微微的甜里带着淡淡奶香,两块点心下肚,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京都远离草场,牛乳在宫里也算是金贵玩意儿,几斤奶出一丁点的奶皮,填在松软的糕饼中间,是十足的滋味,这样耗时的点心,如今也就只有最体面的扶光殿有。
一碟牛乳卷,秦妩用了两块就再吃不下,余下的都赏了身边人,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喜得身边的丫头们也都开心得紧,嘴都仿佛抹了蜜一般,哄得殿里笑声连连。
用过早膳,便是去太学,按照女学的课程,今日是女红课,并不用与那些士子同上,也不用面对与自己立场不同的沈太傅,秦妩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今日来得早,女先生还没来,少女们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长华郡主和秦妙清身边簇拥得尤其多。
“妙清,你这百鸟朝凤图绣得可真好,这凤凰真和活了一样,这一双手能提笔抚琴,也能绣出这样精美的作品,你可真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
“哪里,要说这活灵活现,还是郡主的蝶恋花为上,简洁不凡,灵动鲜活,可是难得的上品。”
“两位姐姐都莫要谦虚,您二位的绣品,云先生都是夸过的,何必谦虚呢?”
“可不是,郡主和妙清姐姐都是京都的富贵里娇养出的尊贵,这不论见识还是才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哪像那小家子气的,就算是穿了龙袍都不像太子。”
“可不是,到底是个奴才秧子,我倒是要看看她那好皇弟还能宠她多久!”长华郡主被奉承得顺了心,艳丽的眉目间带上了轻蔑与得意。
秦妙清看着长华那有些得意忘形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抚着自己的绣品低下了头。
一群衣着华丽的小娘子你来我往,将官场上那点人情世故学了个七七八八,看着她们,隐隐约约也就看得出这家世的三六九等。
这女学里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贵女,不是宗室女就是一二品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