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祥瑞之事后,沈妃一应用度更胜从前,只是虽然荣宠,小皇帝却是少入后宫,便是入了宫里也都是宿在帝后处,算着时日,沈栀心中也有些发慌。
谶语一事,让陛下对沈家生了疑心,为了压住后宫,她又刻意让他们认定了腹中是皇子,如此,腹中女胎落地,只怕她就要沦为最大的笑话,而林灼华却能坐收渔利。
林灼华入宫已有三月,若是也怀上龙子,一举得男,只怕日后沈家也好,自己也罢,日子都不会好过。
见不到皇帝,沈栀只能将主意打到了秦妩身上,拉了宫里过生辰的小选侍做笺子,邀了秦妩共进晚膳,果不其然引来了那冷情的帝王。
纵然谶语之事让帝王对沈家生了猜忌之心,可对着那一双与秦妩相似的含情眼,看着沈栀捧腹蹙眉,秦玖到底还是生出了些爱怜之心,早早散了宴席,送她回去歇息。
大概是觉怠慢了秦妩,不过半个时辰,肖固就带人送了许多赏赐过来,锦心拿着单子,将人带去了新腾出来的库房。
知肖固与锦玉有情,秦妩也有心成人之美,打发了两人去御花园折花,还搭上了一碟小丫头最喜欢的栗子糕。
“殿下,你不该这样纵着锦玉的,这样于礼不合。”锦心一边向首饰匣里添着首饰,一边提醒道。
秦妩执了她的手,取了只纯金发簪插进了她的发间:“宫规是什么?一半都是糟践人的东西,好好的姑娘不能婚嫁,好好的儿郎绝了后嗣,传了多少代的东西,我改不了,却也想尽力让你们活得松快些。”
“殿下。”锦心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秦妩拉她在身边坐下,欣慰的看向了回廊深处的两人,“我知你是如何想的,只是有些时候就算选择再多,认定的也只有那一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殿下也是如此吗?”
“是,也不是。”秦妩把玩着腰间的鸳鸯佩,露出了一抹缱绻笑意:“他不是我的选择,是我的命,也是我的道。”
“殿下?”
“父亲教我爱人,可杀去我家门之人也曾是父亲袍泽,母亲教我爱人,却是我幼弟替命之人,而他……”秦妩止住了话头:“我就像是绕在树干上的凌霄花,汲着他才能在风雨中熬下来,凌霄花啊,就算再潋滟风光,都离不开那棵树,离开了,就会死。”
因为被爱意支撑,所以有面对这世间黑暗苦难的勇气,因为有他引着方向,所以她才不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没有心肝的棋子。
“殿下。”锦心起身:“今日的赏赐里有牡丹花露,听闻是前朝柔贵妃的方子,奴婢伺候您沐浴吧,今日早些歇下。”
早早沐浴洗漱,由锦玉服侍着绞干了头发,目送两人退了出去,秦妩挑了挑灯,卧在床边翻起了话本子。
这话本子是今日顾云念偷塞给她的,塞进她书箧里的时候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只说要她藏好了,日后一定用得到。
往日里她倒是也没少偷渡画本子进宫,什么花魁与书生,什么将军和妖精,甚至还有什么男女互换,荒唐的东西不在少数,可这般遮遮掩掩却是第一次。
如此想着,秦妩不由得又感兴趣了些。
翻来那一本正经的深蓝色书页,看着前几页那板正的《礼记》,她摇摇头,不禁感慨如今这印话本子的人实在贴心,竟然还给了这样的掩护。
再往后翻,目光触及书页上的图画,秦妩下意识的闭眼将书合了起来,可血却不由自主的涌上头脑,羞臊得脸颊滚烫。
顾云念,这给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虽然这样想着,可脑海中那刚刚看过的图画却是挥之不去,交叠的男女,欢愉而难耐的神色,男人手中可怖的青玉,女人半张的檀口,所谓声色,莫过于此。
所以,那件事到底是怎样的呢?
旧日里,她在冷宫曾见过被哀帝厌弃的宫妃,听说是因为侍寝的时候啼哭,惹了哀帝厌烦,偏生又只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就这样被扔进了冷宫。
冷宫偏僻,都是些有今日没明日的人,有些太监就扣着份例不肯给,只等着那些被厌弃的女子送上门,那宫妃就这样被他们折腾疯了。
那时她方八九岁,有时出了他们住的那一间房就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些不该听的声音,有时又娇又软,像是春日里的狸奴的软音,有时又格外骇人,叫得人毛骨悚然。
他撞见过一次,将她捂着耳朵带回去,之后直到那宫妃死去,都不曾再让她靠近那里。
许多话本子上都说,与心爱之人洞房花烛,是这世间极乐之事,可梦中的那个自己却是哭喊得那样凄厉。
那就看一眼吧,就看一眼。
秦妩重新翻开书,翻到刚刚那一页,那避火图毫无遮掩的映入眼帘,每一笔都那样精致细腻,她甚至看得到那画中女子腰间的那一点红痣。
翻过这一页,画中人也换了姿态,那女子的腰弯折成了一个极夸张的弧度,秦妩咬了咬唇,也不由得试了试自己的腰身。
一页又一页,不知不觉将这一本避火图看了个彻底,想到后面那些奇怪又羞人的姿态,仿佛被烫到一般将书扔到一旁,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半晌,烛火燃尽,秦妩也有了些困意,让开了一半的位置,裹着被子滚到了床的里侧,侧身伏在那金丝软枕上,悄然睡去。
三更过后,夜风转凉,秦妩扯了扯被子,翻身依偎在了床边温热的躯体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满足的轻蹭了蹭。
“你回来了?”她迷迷糊糊的问道。
一声回来,又软又糯,听得霍谨心头一暖,侧过身子,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嗯,我回来了,安心睡吧。”
秦妩半眯着眼睛,见他和衣躺在一边,似乎随时准备离开,忙捉住了他的手臂,霸道的枕了上去,扯过被子,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今日多陪我睡一会儿,早上不会有人来叫。”
“明日是沈太傅的课,可不能迟。”他温声提醒道。
秦妩不满的皱了皱眉,在他的臂弯里拱了拱:“我明日要休沐。”
霍谨无奈的揽住她,温热的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