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问这么多年。
谈完话出门时,谢长威忽而叹息道:“这些年为父也有苦衷,你别怪我。”
“您多虑,我怎会责怪自己的父亲。”
谢易说罢离开,步子又急又冲,第一次失了往日的沉稳端方。
他赶回院中,难以忍耐地作呕。
只要想到谢长威那张脸,想到那些事,他的心便凶猛地翻腾起来,滚动着汹涌的恨意。
义城兵败案,谢长威一场筹谋,他是救援有功,谢长风却落得个弃城而逃,身败名裂。
该死的人享尽荣华,不该死的人却含冤而亡,埋骨他乡。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的黑白颠倒。
但以他一人之力对抗皇恩浩荡的谢长威,宛如蜉蝣撼树,天方夜谭。
所以他得走向高处,立下功劳,一个能让皇上重查此事的功劳。
十月边关大乱,敌军来势汹汹,谢长威和高将军抵挡不利,已经连失两座城池,另外几员大将又不在京中,虽已赶去支援,但路途遥远,只怕二位将军撑不到那时。
朝中一时竟无人可用。
谢易毫不犹豫请求前往,他愿以身为饵,为救援拖延时间。
清仁帝颇感意外,又深感欣慰,赞他不愧为谢长威之子,总能救国于水火之中。
温织宁得到消息匆匆赶来送他,可大军整装出发,她的话飘散在风中,无人回应。
她说,“谢易,我等你回来娶我。”
十一月赵姝柔出嫁,她终于等来及笄之日,却早没了从前的欢喜。
温织宁目送迎亲队伍出皇城,心中很是难过,山高水远,她们怕是很难再见。
她心中忽感空落,身边人都接连离开。
一直沉默的高玥忽而道:“原来十一月初六,是赵郡主的生辰。”
那日烟花下,温识昀曾望向赵姝柔,短短一瞬,仿佛是她的错觉。
他一直瞒的很好,唯一的疏忽,是那被朱笔圈住的十一月初六。
赵姝柔的及笄之日,亦是,出嫁之日。
原来从始至终,并非是她一人的痴念,明知无望的人也动了心。
四月底,边关终于传来捷报,大获全胜,归期在即。
谢易擅用谋略,与敌军周旋,为救援拖延时间,成功将他们逼出关外,一时成为京中美谈,称他是少年英雄。
清仁帝在清和殿设接风宴,温织宁早早来了,见到谢易那一刻,她潸然泪下。
她哽咽着,“谢易,你瘦了好多。”
谢易从怀中掏出一柄玉如意,色泽鲜润,小巧精致,由他亲自制作。
在无数困顿无眠的长夜里,他将白玉雕刻,反复打磨,像是剔除自己心中所有晦暗,将唯一一点纯白献上。
那日马球场外,她也送给他一柄玉如意,祝他如愿以偿。
如今,他也祝她万事如意。
温织宁惊喜万分,捧着它爱不释手,直说喜欢极了。
谢易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底生出无尽的悲哀。
此刻他几乎要分不清,这是死去的谢易无法言说的剖白,还是活着的谢澜机关算尽的筹谋。
抑或,是他内心深处隐秘不堪言说的渴求。
若故事就结束在这里,若他不是谢澜。
可是,织宁,纵我再爱你,也只能到这里。
宴席上,清仁帝大赞谢易护国有力,要提拔他做将军。
谢易区区庶子,竟能得清仁帝如此青眼,日后必定是前途似锦,于谢府更是无上光荣。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谢易谢绝此赏赐,他郑重跪下,说想求一个另外的恩典。
清仁帝看向脸颊绯红的温织宁,心下了然,便准许了谢易。
话说到此处,尚且轻松融洽,可谢易开口,却是要清仁帝重查当年义城一案。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清仁帝脸色骤冷,狠狠摔了杯盏,谢长威更是出言斥责,骂他胆大包天。
“陛下,义城一案,你当真没有半分疑心?”
清仁帝对上他沉静如水的目光,恍惚想起另一个人来。
谢长风。
这双眼睛,实在太像了。
谢易察觉他所想,便坦然道:“陛下猜的没错,我并非谢长威之子,而是谢长风之子,谢澜。”
席间惊疑四起,谢长威的目光更是要吃人,若非顾忌陛下,只怕立刻要暴起。
谢易看向他,微微笑问:“堂叔,你还记得茵山那一晚吗?”
谢长威脸色瞬间煞白,惊惶难掩。
十八年前,谢长风携妻儿叛逃,谢长风奉命捉拿,追至茵山。
众人都道谢长风畏罪自戕,谢澜却亲眼看见谢长威杀他父亲,辱他母亲。
那年他五岁。
他被父亲的部下田召藏在尸体下才躲过一死。
茵山的火烧了一夜,存活的只有他和母亲。
他流落街头,母亲被困高楼。
殿中灯火通明,却是死寂一片,众人似乎在二人无声的对峙中窥探到一丝隐秘不堪的真相,错愕难言。
清仁帝摒退众人,紧闭殿门,大有好好审一审此事的架势。
温织宁一直守在殿外。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粉色罗衫,娇俏明艳,可夜风吹起裙边时,陡然显出几分落寞。
很久后殿门终于打开,谢澜走到她面前,低声说:“嘉平公主,夜深了,回去吧。”
温织宁恍若未闻,问他:“你如愿了吗?谢澜。”
她叫他谢澜,语调冷淡的不成样子。
他神色一怔,胸口泛起尖锐的痛,“此案牵扯甚广,不会这么快。”
温织宁点点头,她眯起眼睛忍住水光,轻笑道:“其实你从没喜欢过我,对吧?”
殿外这几个时辰,她想明白所有,大概从梅苑初遇那晚起,她就入了局。
恶狼下救她是为了能留在京中,选择去校场是为了结识温识昀,缴费挡箭是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