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内宅。
闻婧茹一早便宣布因病静养,免了所有人的请安,也拒绝了子女和妾室们侍疾的请求。
妾室贾姬从正院退出后却没有往自己的住处去,而是绕道走向内宅的西北面。
耿家内宅大致分为南北中三片区域,南面的房屋坐南朝北,较为阴湿,住着内宅中有体面女管事和妾室们。
中间以正中的正院为尊,是主翁主母的居所,也是整座耿宅除外宅的瞭望台以外最高的建筑,正院东侧那座较小的院落则住着侧室闻待春。
正院以北有一片很大的空间,散布着诸多院落,这里居住着耿憬、耿悦等郎君、娘子们,其中女孩们的院落多为偏东之地,而男孩们则偏西。
贾氏从距离正院最近的滴水轩绕过,在其后的春深堂停下。
这里是她儿子三郎君耿怀的住所,虽不比耿憬的滴水轩气派,却也比她那蜷缩在西南角的两间瓦房要明亮、宽敞得多。
她仅带了一名侍女,有些拘谨地从侧面靠近院门,讨好地对站在院里的管事嬷嬷道:“嬷嬷晨安,敢问三郎君可去前院了?我想跟他说说话。”
耿怀的掌院嬷嬷正在指挥粗使的婢女洒扫,乍然见她进来,连个正眼都欠奉,微扬了下巴道:“郎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快些回你自己那去,别碍着郎君上早课,若是迟到可是要受罚的。”
“是,嬷嬷说的是,是奴妄言了。”贾姬陪着笑道,“奴就只说一句。”
管事嬷嬷不耐,正要斥她不懂事,屋子里却有了动静,一名身着缃叶裙的侍女走出来,福了福道:“嬷嬷,郎君问可是贾少母来了,请少母进去说话。”
管事嬷嬷又瞧了这个年过三十仍然美艳的女人一眼,颇为嫌弃,警告道:“你进去后小心说话,那是三郎君,若是乱了尊卑仔细我告到主母跟前,教你不死也脱层皮。”
“知道了,嬷嬷教训的是。”贾姬乖顺地福了福,仿佛已经习惯如此,连连躬身后才跟侍女走了进去。
管事嬷嬷仍不大满意地看向屋内。
真是可惜了三郎君,明明谦逊聪颖,学业骑射样样拿得出手,却偏偏有贾姬这样低贱的生母,若非如此,他怎会在主母跟前如同隐形了一般,而这个贾姬还偏偏不懂事,三天两头往春深堂跑,深怕别人不知道三郎君乃贱妾所出。
贾姬轻手轻脚地跟在侍女身后,来到了耿怀用膳的偏厅。
“奴贾氏,见过三郎君。”贾姬跪下行礼。
耿怀淡漠地看她一眼,也没叫起身,而是温和地对下人们道:“早起也忙了好一阵,你们先下去吧。”
贴身侍女放下布菜的筷子,有些为难:“郎君,主母有命,妾室不得单独面见郎君们,婢子们若出去,只怕不合规矩。”
“那你们就守在外间,留少母身边的丫头伺候,也不算坏了规矩。”耿怀道。
等侍女们都退到外间,耿怀扶起贾姬,心有酸涩道:“……少母无须多礼,坐吧。”
“我就不坐了。”贾姬有些激动地握住儿子伸来的手。
他们大部分时候见面都在闻婧茹的正院,在旁人面前她是耿家的贱妾,是奴婢,儿子却是郎君,是主子,她对儿子说话要自称奴,儿子最多叫上一声少母,即使那样,也是过于抬举她了。
贾姬用力捏了捏,顾及到外间还有人守着,很快便放开了,且退后了两步,保持着主子与奴婢间应有的距离。
耿怀知道贾姬的做法才是对的,他暗叹一声,没有阻止,取了个空盘挑起早点来。
“三郎,五安村那事主母可还有其他安排?”贾姬低声问。
“可是又有人要你打探消息了?”耿怀夹起一个头上开了十字花的枣泥蒸饼,放到盘中后又夹起第二个,“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二娘子和小郎君并未再出门,其他事情我也不大知道。”
“那这么说,之前的动作都是吓唬人的吧?”贾姬道,“陆管事今天要到各曹司和内宅各处念检查,二娘子身边的秋挽娘子一路盯着,好些人跟着去瞧了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