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想他十岁参军,十二岁杀人,十六岁骑上战马,二十二岁就封了将军,戎马一生,光耀门楣。
只是可惜啊,功败垂成。
严定忠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场守城之战因他轻敌,城门失守,一时失利军心动摇乃至节节败退,最后连丢三城,一生之耻。
陛下念过去战功,只是没收家产,贬为庶人。
也是他一时胆怯,当初就应该尽忠死战,以身殉国,至少能留些体面。
妇人也红了眼睛,她没再一味哄着孩子,数度哽咽却眼神坚定地说:“你爹是英雄,是大英雄,全村人都笑话咱那是他们不懂。没错你爹是打了一次败仗,他们就把三十七场胜仗全忘了,但你不能忘,我不能忘,没有你爹就没有为娘,更没有你。”
严战一时被喝住了,母亲从来千依百顺,这样严词厉色的模样很陌生。
听到妻子的话严定忠默默走到墙根背手站着,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还是小孩儿,身子又弱,声嘶力竭地闹了一会儿就困了,在母亲的喁喁声中渐渐安睡。
妇人勉力抱起孩子,还腾出一只手轻拍哄睡。
怕妻子身体不支,严定忠终是走过来接了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回屋里。
安置好了严战,严定忠走到妻子面前拿出怀里藏着的小半个窝头,还热烘烘的。
“吃吧。”严定忠塞给妻子,自己蹲在地上将另一个沾了灰的细细地嚼。
妇人笑了笑,红着眼睛混着泪,一点一点品着手里的窝头,有点儿甜。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海棠眼神冷冽到极致,她转头问堂庭:“一碗天魔血是吗?”
连堂庭都被她的眼神嚇到,下意识点头。
瞬移到茅屋内,海棠一步步走向那个孩子,眸子里的光逐渐空洞。
修明和堂庭紧随其后过去,那孩子还一无所觉睡得香甜。
海棠刚要抬手,修明侧身拦在她面前,罩下隔音结界。
海棠的声音冷的可怕:“让开。”
修明寸步不让。
海棠勾唇,“是你告诉本尊找两族后裔的,怎么,现在不忍心了?”
“两种灵气在他身体里相互倾轧,这个孩子太孱弱了,现在放一碗血足以要了他的命。”修明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这孩子带来灭顶之灾。
海棠冷嗤:“他死不足惜。”
她抬手直接将碍事的修明定在原地,堂庭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选择了沉默。
修明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棠逼近严战。
然而,无情地一击下去,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一道白光闪过,海棠被反震到手指麻痹,严战直接惊醒,紧接着结界都被震碎了。
夫妇二人听到孩子惊惶的哭声,一进门就看见满室狼藉,以及眼前来者不善的三人。
严定忠抄起角落的铁锹就打了过来,海棠随手将他们也定住。
妇人大声哭喊着:“你们要干什么?对我的孩子干什么?”
懒得废话,海棠直接封了他们的嘴。
严战缩在墙角呜呜地哭:“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海棠一挥手将严战提在半空,挣扎间他脖子上戴的一颗小玉珠露了出来。
当年在招摇山下捡到他时,严定忠夫妇只当这孩子是娘胎里带病才被遗弃的,虽然眼见着活不长,可他们还是尽力带他医治,将仅有的傍身钱银全数费在他身上,终究是徒劳无功。
妻子不能生育,严定忠却一直待她很好,她一直渴望一个孩子给严家继承香火,将老天爷送给她的严战视若己出,如珠如宝。
或许是这孩子命不该绝,在他即将咽气之时遇到了一位游方道长,道长是位得了道的真高人,他看破了严战的真身,出于善念暂且保下他的小命,并赠予此玉珠护身。
方才海棠是因为无所防备才被反震了一下,这颗小破珠子可拦不住她。
她轻易毁了珠子,手掌向严战脆弱的脖颈探去,如同地狱里的阎魔。
一旁的修明却冲了出来护住严战,方才他趁海棠力量不稳之时冲破了束缚。
“不要海棠,你回头看看他的父母,这孩子就是他们的命啊。”修明恳切道。
海棠站定良久,深深闭目,终是回头。
在他们的涕泪交加的脸上,眼神有惊恐,有害怕,可更多的是对海棠的祈求。
即使被困着一动也不能动,却能感受到他们想要冲过来的迫切,那么强烈,豁出命般。
转过头来,她的语气像千年不化的坚冰:“那又如何,他不配做他们的孩子,更不配做忠良将后。”
“鲜于修明,我看你真是活舍利成了精,一日不做你的大善人就浑身不痛快。”海棠冷嘲,“凡间每天有那么多人会死,你一个一个都去救?”
修明的一张面孔画满了慈悲,他想了想,如此回复她尖刻的问题——
“乱世之中,救一人有救一人的意义。”
听了这话她笑起来,声音很轻,仿佛每个字都沁了血:“那当初你为何不救北梁?不救我季氏满门!”
她终于问出了她想问的话,沉压在心底血肉模糊的伤口被她亲手撕开,再容不得逃避。
而她问了,他却没有回答。
浪潮般的情绪如同木桶脱底般奔涌而出,将他冲溃。
当初……他知晓天命,不可违抗天命。
现在他脱去仙身,不知天命,当为即为。
可往事落定,他再无解释需要,开口涩然,只有无言。
话音刚落,一阵灵力猛地袭来,将修明掀翻,衣衫被打得敞落,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抹了把唇角的血,仍旧脚步坚定地挡在严战身前。
海棠掀唇冷笑:“既然你非要护着他,那本尊就先杀了你!”
她手上的力气随着话音惯出,赤练似流光剑虹般呼啸夺命而去,再无可能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