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珑给我的薪酬是按天计算的,结果伙计学成这个样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钱眼开于是故意在拖时间。苏珑却很是不安,总为伙计的笨拙跟我道歉,还说没想到会令我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所以每次都在薪酬上给我额外加一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越多。
我便越来越不好意思,也便愈发卖力。早前是每日教授半个时辰,现在除了演练、休息,几乎都泡在酒肆里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吧,两个伙计终于磕磕绊绊的学会了。
如今的场景是,伙计踩着歌声穿梭店中,动作都跟着柔软曼妙,时不时还拿抹布甩个花样。
客人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经常往来,那歌也便学会了,情绪一起,就跟伙计对唱两句,于是酒肆内外都是快活的空气,使得即将到来的严冬都带上了一点温情脉脉的味道。
我大功告成,也该荣归了,可是在释怀的同时还有点失落,可能是舍不得那笔补课费吧,要知道,我现在已是日收入1800金钞的人了,一个普通劳动者怕是拼上一年也没这成果。
偏偏苏珑又从不拖欠,还时有奖金,这种好老板上哪找去?
于是在伙计已可熟练驾驭歌曲之后的一日,我跟苏珑在酒肆后头站着,冷风嗖嗖的刮着,却既不想进店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感觉都是废话,又几回回的欲言又止,又或者是突然一起开口,然后怔住,相视一笑后“你说”“你说”的推让,待到开口,又忘了要表达什么,而这种奇奇怪怪的暧昧令人品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终是咬咬牙:“我这也算不辱使命吧,既是……那我便告辞了。苏掌柜保重!”
“苏苏,苏苏,等一等……”
苏珑追了上来,在我身后停下:“其实,阿珑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没有回身,只静静的听他说。
夕阳将我俩的影子斜斜的铺在灰土土的地面,衣袂翻卷,时不时的要触到一起,好像去年的襄阳郊外啊……
他慢慢的走近我,只距我一步之遥,然而幽幽的气息却好像落在我的耳畔:“我在别处还有酒肆,苏苏可不可以,把那些个伙计也教上一教?”
吖?
我转身,不可置信看他。
他展颜一笑:“我说过,做生意是我的乐趣,所以当初一时兴起,就随手多开了几家……”
果然是,大手笔……
“所以苏苏,可以不可以再劳烦你一下?我可以将你的薪酬加倍……”
我连忙制止他:“不必,如是已是愧受了。”
“你答应了?”他立即眼睛一亮。
我想了想,慢慢的点了头。
这一应下,仿佛夕阳都灿烂了起来,而悬空的心也好像落在了实处,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也尽皆散尽,我的唇角也不禁弯了起来,又赶紧回归正色。
“可是,”我忽然想到个问题:“你大可以让这两个伙计去教他们啊?”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我果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之徒!
苏珑也定住了,夕阳再次黯淡下来。
“那两个蠢材,一支曲子就学了半月,若要他们去教,我怕是临死都闭不上眼!苏苏若是担心路途遥远,我大可以让这两个伙计转去别处,换新人过来学习。可苏苏若是嫌小店僻陋或阿珑粗鄙,那阿珑就……”
他垂了肩膀,微锁了眉,露出难过的样子。
我再一次怀疑他在套路我,可是谁又能拒绝这种套路呢?尤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虽然我依旧记不得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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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酒肆掌柜立在青岚薄烟的暮色中,唇角衔笑的望着心中的姑娘远去。
然而不待身影彻底消失,便换了脸色,双臂一负,挺背展肩,再次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卿珑公子。
“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定是小人非君子!”
“谎话连篇,欺上瞒下,这难道是君子所为?”
高高的柴草垛后,缓缓踱出一个人。
一袭天青色长袍,几乎要同暮色融为一体,人也极为瘦削,仿佛禁不得风吹上一吹,唯一双眼睛,仿若包含星辰大海,穿过雾霭,灼灼动人。
“贵足临贱地。秦公子是想我了么?”
“是啊,自从逐鹿大战,卿珑公子便不曾露面,秦某甚为想念呐。”
“既是如此,不如随我进去饮上几杯,也尝尝我亲手酿制的‘何日君再来’?”
卿珑故意将这几个字说得极重,然后挑衅的乜了眼秦明非。
秦明非也不生气,只上前几步,一同望向那个身影已消失的方向:“虽然你的酒不醉人,但我得替店里的人多加考虑。否则但凡在此处见到你的人就要被石化多时,我秦府的门槛岂不是要被踩断?”
卿珑鼻子一哼,目光继续胶着在那条已被暮色吞没的小径上。
“你就不能放过她么?”秦明非的语气仿若叹息。
“你呢?”
“你今日是苏珑,是酒肆掌柜,万一身份败露,当真要弄出个什么张珑、李珑来?”
“有何不可?我可以不是我自己,但我必须守在她身边!”
冷风吹起秦明非的敞袖,像一只轻舞的羽翼:“你当是还记得老鼠猫吧?他也曾欣喜的拿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掩盖到最后,苦不堪言。”
“我跟他不同,他是纯粹的冒名顶替。而我,是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你这般张扬,不怕引起上面那位的注意么?”
“若当真有那盘棋局,我想你当也猜到了最终的结局。既然避无可避,我还不如以我有限的能力去帮她……”
“呵,能力有限?秦某还是头回听卿珑大人这么谦虚。不过你这一谦虚,我立时觉得卿珑大人犹如高山大海,清风明月,令我叹为观止。在这等崇拜之下,秦某忽然就想品尝那个‘何日君再来’了……”
“哼,你先是占用苏苏给我的心意,现在又上我这来讨便宜?”
话虽这般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