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马桶边,棉布的口罩被血洇透,扯下口罩的瞬间,我控制不住地吐出了大口的血,殷红的液体落在洗手间铺着白色瓷砖的地面上,顺着瓷砖间的缝隙蜿蜒扩散。
我趴在马桶上,垂着头,只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
还带着人体温热的鲜血。
指缝间还沾着些什么东西。
柔软的、滑腻的东西,一样是刺目的红,混在暗红色的血里,几乎让人看不清楚,但指腹间传来的手感又是如此清晰。
不是液体,不是血液。那是破碎的、及其柔软、但确实有着形状的某种固体。
——是我的脏器。
胃部,肺腑,脾脏……分辨不出来源的、破碎的脏器。
眼前的景象恍惚间像是出现了重影,大片刺眼的暗红血污,洗手间里的地面被灯光映得惨白,红红白白的景象混杂在一起,让我胸口发闷,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我趴在马桶上,那些从我口中涌出来的血与碎块,我吞不回去,甚至没法让它们准确地落进马桶里,鲜血顺着下颌流到衣服上,像是温热的水,但又粘稠得厉害,带着一种恶心的黏腻。
身体很疼。
腹部和胸腔里传来了沉闷的痛感,并不尖锐,也不剧烈,但却好像是有人在一点一点地掏出我的五脏六腑,那种疼痛伴随着神经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我手脚发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洗手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我的心跳在变慢,我的呼吸微弱到了几不可查的地步,甚至连我的体温也已经隐隐低于了常人,这副身躯确实已经残破不堪,但我明明没有受伤,可为什么我的内脏还是破碎成了这样?
上一次足以让我的内脏收到重创的战斗,还是和末广铁肠交锋的时候,但那个时候的伤——
『那时候的伤——』
我恍惚了一瞬,朦胧混乱的视野里,隐约看见了自己满是血污的手背。
手背上,被鲜血浸透遮盖住的,一道道伤痕。
『晶子的异能……请君勿死……会留下这样的疤痕吗?』
大概是失血过头了,我的耳边响起了模糊的嗡鸣声,晶子常说的话断断续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说过很多次的,很多很多次。
几乎是每当谷崎或者国木田他们从她的手术室里跟快死了一样活蹦乱跳地出来的时候,她都要说的——
“真是没出息,感谢我吧,只要有我的异能在,无论多重的伤,都能保证把你们复原到像是刚出厂的新品一样焕然一新。”
虽然前提是没死也得先被她砍个半死才能治疗。
『砍个半死……然后……焕然一新……』
『或者说是……』
『只要快死了……就能……焕然一新……』
口中涌出的血块怎么也止不住,吞咽的动作无比困难,我根本就做不到,在蔓延到全身的疼痛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晶子没有给我治疗。
半个月前,那些因为「书页」和末广铁肠留下的伤,根本不是晶子治疗的。
我只是下意识地、习惯性地,看见身上的伤愈合了,就以为是晶子给我治疗了——就像是曾经一样。
但是根本不一样。
我和晶子之间,没有那所谓的「曾经」了。
【“那个拥有治疗异能的社员,甚至没有帮你进行治疗。”】
末广铁肠在生死对峙间说过的话,又一次响在了我的耳边。
我费力地捂着嘴巴,却怎么也无法阻止那些温热的血从指缝间溢出,破碎的内脏落在掌心的触感柔软又滑腻,令人作呕。
身体在发冷,四肢已经失去了力气,我连趴在马桶上都做不到了,整个人慢慢地滑倒在了地上,贴着冰冷的瓷砖地面,却又好像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温度。
……血的温度。
「内脏」在「抽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似乎变得无比的漫长,只是一下呼吸也仿佛花费了几十秒那么久。
我感觉到了口中吐出的血渐渐地变少了,也不再有脏器的碎块吐出,吞咽还是无比的困难,但视野里混沌成一片的景象逐渐聚拢清晰了起来。
洗手间的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我看见了一道人影,背着光,站在门口。
是末广铁肠。
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也或许是刚刚才打开了被我锁起来的门,对上了我的视线,他走进了洗手间,踩着满地的血污,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拖着我的胳膊,他将我的上半身拽起来了些,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袋什么东西,撕开了包装纸,用手指撬开了我的嘴,将一片白色的物体塞进了我的嘴里,压在了舌根的位置。
好像是药。
即使满嘴的血腥味,我还是感觉到了那苦得要命的味道。
我想把药咽下去,但却做不到,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吞咽困难,末广铁肠用手抵住了我的下颌,不知道他掐住了哪,喉间的肌肉反射性地抽动,我才总算是顺利地把药给吞了下去。
“军队内部的特效药,可以快速止血,暂时屏蔽痛觉。”
他冷静地说道,仿佛没有看见满地的血污,垂下眼抬手就要把我拖起来,但只是移动了一点,我就疼得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于是他只能又把我放回了地上,等着我吞下去的药片起效。
军队的药确实很管用,我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很快退了下去,是一种类似上了麻醉的感觉,但却并不会让人浑身无力,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恢复力气,或许是药片里加了什么兴奋|剂之类的成分。
在意识到自己能张口说出话了之后,我躺在地上,勉强地吐出了一个字:
“……门。”
“已经锁了。”末广铁肠回答我,他蹲在我的边上,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从他脸颊边垂落,“西格玛还没回来,已经快要十五分钟了,他应该是想给你准备热食。”
我没有再说话,又缓了一会儿,气息渐渐趋于了平稳,说出的话也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