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唯一的嫡女,在洛氏,甚至在整个长安都是万众瞩目,风头无两。
连皇室公主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地尊称她一句“洛娘子”。
严肃的家风,优渥的家境,将她的性子养的乖贞娴静,她从未想过忤逆父亲,一切皆听从父亲安排。
直到遇见了祁砚这个变数。
为这个男人,她不惜与父亲闹翻,不惜舍弃泼天的富贵。
嫁给祁砚那日,她没有凤冠霞帔,亦没有八抬凤轿,唯有她亲手缝制的蹩脚红嫁衣。
那时她真的爱惨了祁砚,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本以为嫁给了爱情,殊不知是泥足深陷。
嫁给祁砚以后,她随祁砚住进了一座破败偏僻的府邸。
祁砚不受皇宠,他成婚,先帝只随手赐了这座杂草丛生,逢雨屋漏的府邸给他,再无其他。
而她的父亲,也在她执意要嫁给祁砚那日,彻底不再理会她。
她为了维持二人的生计,不得不从养尊处优的高门千金,变成浆洗清扫,种地下厨,各种粗活信手拈来的民妇。
那些年她不知清瘦了多少,吃了多少苦头,还落了一身沉疴,可一想到能与相爱之人同甘共苦,相知相守,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曾想事与愿违,所有的事并不似表相那么单纯。
成婚之初,他们确实过了一段虽苦犹乐的恩爱日子,每每她做活累了,祁砚终会帮她按摩肩背,轻声细语地哄她入睡,只要有祁砚在身边,她便能很快忘却白日里所受的辛劳、白眼和排挤。
可渐渐的,祁砚对她越来越不上心,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到最后,他连瞥她一眼都不愿。
她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祁砚,日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讨好他,却仍然换不回他一点一滴的温情。
他似乎是彻底厌弃了她,她百思不得其解。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祁砚。
景初十五年,洛存玉与祁砚成婚的第二年,这一年先帝的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竟只剩下祁砚一个可堪大任的皇子。
祁砚因而被封为储君,她这个正妻也随之成为大晋储妃,从原来破败的府邸搬入了富丽堂皇的东宫。
为了巩固权势地位,祁砚接连纳了好几位良娣、良媛。
东宫的人越来越多,她见到祁砚的次数变得愈发屈指可数。
景初十六年冬,先帝驾崩,祁砚顺理成章成为新皇。
封后诏书下来的同日,他将她的堂妹洛清檀迎入太华宫,封其为四妃之首的贵妃,赐居承恩殿。
承恩殿是历来皇后的居所。
她这个潜邸发妻,新帝真正的皇后,却被赐居淑景殿。
在整个后宫中,淑景殿离祁砚所居的甘露殿最远,周边荒芜的景象堪比冷宫。
她因此沦为全长安的笑柄,很多人在背后讥讽她占着凤位,有名无实。
被最爱的人如此薄待,洛存玉伤心过许久,也曾心灰意冷。
可那个男人是她在情窦初开时,爱上的第一个,也是她用一腔热血,全心全意爱过的一个人。
她始终有些放不下。
直到那次雪夜,她躲在公主府的屏风后面,亲耳听到祁砚那些无情诛心之言。
“朕当年娶她,不过是想拉拢洛相,谁知她在洛相心中毫无分量,父女之义,说断就断。”
“她于朕无一丝一毫的助力,朕如今肯允她后位,已是仁尽义至。”
“同是出自洛氏,她怎配与清檀相提并论。”
那日她浑身疼得厉害,尤其是一颗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地划开,再剁碎,鲜血淋漓。
原来,他来招惹她,不是爱她,而是因为她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位同副相,可以助他夺取皇位。
原来,他爱的不是她,他心中只有权势、地位,还有洛清檀。
也是从那日起,她对他彻底死了心。
她不再亲自下厨为他做汤羹,不再亲手缝制他的贴身衣物,不再亲力亲为更换他寝殿内的物件。
她开始终日将自己关在淑景殿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不想再见到他。
往后的大半年,她不主动寻祁砚,祁砚便也从不主动来看她,二人形同陌路。
他越是冷落她,便越宠幸洛清檀,随着洛清檀身上的恩宠水涨船高,洛存玉知晓,祁砚迟早会废了她,给他的白月光、心上人腾出后位。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困在这后位上,困在这深宫里。
她真的累了。
洛存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前忽然一黑。
一双黑色锦靴落在她视线里,祁砚已不知何时迈到她身前。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