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只要是看到满山杜鹃的人,都会被爱神眷顾。”
盛皖皖猛地坐起身,胡乱翻出日记本想要记录昨晚的梦境,可脑子里的场景就像跟她作对似的,她越想记住,越是忘得迅速,来来回回,只剩下姐姐说的这半句话。
她绞尽脑汁想要留住画面,文字不成,就换做图画,可看着纸上毫无美感的歪曲线条,她松开笔,只觉得那股无力感又席卷而来。
窗户外面晨光未起,盛皖皖老老实实地写完昨天的日记,目光落在刚刚匆忙画下的凌乱图案上,脑子里已经空白一片,她叹了口气,扯下来扔进书桌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已经被废纸填满了,盛皖皖看着无处可去的纸疙瘩在地板上无助地转了半圈,胸口说不出的沉闷。
玉榕山是本地人常去的景点,笔直险峻的栈道两侧是高可擎天的笔直古树,盛皖皖扶着铁链一口气爬到顶时,太阳都还没从云层里钻出来。
眼前落满了鳞次栉比的商铺,不大的平地上挤满了占卜算命,生肖运势的小地摊,盛皖皖逆着游客的方向朝北边走,很快就穿过林间小道,看到了和周遭建筑格格不入的神像一角。
清明节后下了好几场大雨,相比较其他香火鼎盛的崭新殿宇,落寞颓败的山神庙就像是无人问津的废墟,除了殿前稀稀拉拉的几柱燃香,也就神像旁边的大榕树还叶茂蔽天,生机勃勃。
盛皖皖从山路过来,鞋底上沾满了厚重的泥巴,她停在残破的石子路上张望,却发现想象中的凄凉场景并未出现,头顶大榕树上的木牌安然无恙地摇摆着,地面上甚至没有一片枯死的叶子。
乌青的云兜头压下来,盛皖皖感觉脸颊一凉,突如其来的大雨就透过树梢砸了下来。
盛皖皖扫过红墙金顶的殿宇,本能地冲向最近的平房,她手上使劲,本就岌岌可危的木门应声大开,她目光一滞,就看到昏黄灯光下,上身赤/裸的少年猛地扭头。
他也愣住了,手里还捞着一件黑色背心,耳畔的发带被门外的风带起,凌乱在脊背就像是一条缠绕着蓬勃躯体的小蛇,危险又勾人。
盛皖皖再次握住门把手,大门紧闭的瞬间,她背过身,听到自己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住着人。”
平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盛皖皖脑海里的画面挥之不去,她犹豫要不要趁机离开,可又觉得这么走了,太像落荒而逃。
盛皖皖权衡再三,还是攥着书包背带,老老实实地等待着里面之人的审判。
冯山野完全没听到有人靠近,他迅速套好上衣,在床上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只助听器,窗边缝隙里露出来女生领口的标志,他收回视线,认出那是榕城一中的夏季度校服。
盛皖皖整个人都紧绷着,气都没喘匀,就感觉自己身侧的小窗户被人往外推开,那人身上很热,哪怕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也像是火炉子似的烤得人心里发慌。
雨越下越大,盛皖皖下意识往边缘靠拢,半截身体不可避免地淋得透彻。
“道家圣地,山神爷看着呢,你躲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少年懒散的语调透过风雨传入耳膜,盛皖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往他那边看过去。
半扇窗户遮住了他的脸,但是落在窗沿上的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还是彰显了主人不俗的身高体型,盛皖皖默默收回视线,方才平缓的心绪再次忐忑起来。
他是这里的守庙人吗?听说有些寺庙道观为了安全起见,是会留专人住宿。可是这里这么破,也不像是要紧的景区,大清早的,他在这里做什么?扫过还算是古朴正统的主殿,盛皖皖忍不住想,该不会是闯空门吧。
冯山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已经成了偷鸡摸狗之辈,他注意到榕树底下又落了一层祈愿牌,啧了一声,转身把自己的脏衣服丢进背篓,然后弯下腰,从掉漆发黑的木柜里掏出一把太阳伞。
“出门左拐直走五百米就是柏油路,下次别走错了。”他把伞塞到盛皖皖,头也没回径直冲进了雨里。
盛皖皖平视过去,视线只够擦过他的手臂,她把伞放在窗台上,紧跟了半步,坦诚说:“我没迷路。”
给姐姐迁墓的时候,盛皖皖听法师说过,榕城有座玉榕山,上面有座老山神庙,庙里的祈愿树正对着姐姐的墓地,如果有长辈能在上面挂上写有亡者信息的木牌,逝者往生,必定安康。
她知道姑妈不信这个,好不容易才央了法师帮自己挂上去。可最近连日风雨,她总是做噩梦,所以就想过来看看,看看姐姐还在不在,她有点怕,怕连姐姐留在这世上的最后的痕迹,也被时间抹去。
哐当哐当——
奇怪的声音响起,盛皖皖回过神,就看到榕树上不知道哪来两道绳索,刚刚的少年正猫着腰拉扯着枝干,上面的木牌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地掉进成片的水洼里,狼狈不堪。
“你干嘛!”盛皖皖不管不顾地飞奔进雨里,她弯下腰一个个捡起祈愿牌,愤怒地挡在他的面前,“它们好端端的在上面,你做什么要摇下来?”
冯山野像是没听到盛皖皖的质问,使劲一带,又零星落下几个,他看也没看对方一眼,大手抓过她手里的绳结,长腿一迈就跨进了山神庙偏殿的大门。
盛皖皖被关在门外,她心里乱糟糟的,有片刻茫然,然后就反应过来似的也跟着冲进了偏殿里面,不等她说话,冯山野卷起湿淋淋的背心抖了抖,然后问:“还没看够?”
“你——”盛皖皖语噎,正想着怎么跟他争辩,就看到少年身后的木架上摆满了制牌的木头,木头下方是被裁成一绺一绺的红绸,末端还系着两只黄铜铃铛。
低矮的方桌上,字迹清晰的木牌上墨迹都还没干,红艳艳的结一看就是新绑上去不久,就在他脚后跟不到半米的背篓里,还堆积着满满当当的褪了色的红绳。
盛皖皖诧异地望向男生的脸,此刻方才发现他其实长的十分英气凛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笑意,高挺的鼻梁上还缀着一颗极小的痣,有点少年人的性感。
她挪开视线,心知自己恐怕是误会了人家,怒火渐去,原本的难为情又泛了上来。
盛皖皖原地挪步,见冯山野又盘腿坐在桌前,就想上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