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宁迟?真是好生奇怪。
不过……送上门来找骂的蠢货,哪有平白放他回去的道理?
“宁怀勇,你在青霄派待着也是待着,不如直接嫁给那章公子算了,也好为你娘保媒拉纤的‘功绩’添上一笔。”
宁怀勇闻言大怒,他双拳紧握,口无遮拦道:“你这个恶毒的灾星,羞辱我就算了,你有什么资格羞辱我娘?!”
“灾星?”宁云嫣冷笑道,“呵,原来你们私下也这么认为。”
“你当然是灾星!”
宁怀勇越说越起劲儿。
“你生下来时克死了你娘,现在又克死了你爹。若是让你继续待在青霄派里,谁敢保证你不会克死我们?!”
“就是就是!二师兄说得对!”
一石激起千层浪,宁怀勇话音刚落,灵堂外的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一个身上没有阳刚之气的黄毛丫头,就算自幼跟随掌门习武,修炼到小宗师的功力境界也绝非寻常人所能做到的。谁知道她背地里是不是偷学了什么歪门邪术。”
“对啊对啊,她今年不过十六岁,居然能参透《青霄剑法》的第七式。那可是我们青霄派的独门绝学!我听说啊,咱们掌门当年都是弱冠之后才慢慢参透的呢……”
“你们说得没错,要是她把《青霄剑法》的十二式全学会了,可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女魔头了!我可不想青霄派变成下一个魔教!”
“那可真是不得了了,整个武林怕是都要因她翻天覆地了吧!”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字字诛心,句句为刃,喋喋不休。似是如此这般,便能一股脑地发泄出平日里对宁云嫣的不满。
对宁怀勇而言,弟子们的反应无异于醇香甘洌的宴饮佳酿,激得他兴致大发,欲与试比高。
他瞥向宁云嫣,洋洋自得地扬起下巴:“宁云嫣,你还不明白吗?如你这般灾星,就应滚出青霄派!”
在宁怀勇的带领下,此起彼伏的喊声如浪潮般涌动在灵堂中。
“灾星滚出青霄派——灾星滚出青霄派——”
“滚出青霄派,永远别回来了!”
宁云嫣着实想不明白,这群人都是什么奇怪逻辑?遇到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怨起她来?
真是气得人头晕。
宁云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继而缓缓道:“你们若是觉得自己的功力在我之下,只管勤加修炼便是。努力与年龄无关,与男儿身女子身更是无关!”
说着,宁云嫣再度拔出腰间长剑,泛着银光的剑尖直指着前排众人,引得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宁云嫣强压住心底的怒火,看似平静地扫视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同门,高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哪有什么灾星、魔头之说?父亲既已不在人世,我便是青霄派新一任掌门,你们若是继续胡搅蛮缠,一律按违反门规处理!”
宁怀勇双手抱臂,满脸讥笑地嘲讽她:“呸,这就摆起架子来了?不被门众拥护的掌门,算什么掌门!”
“你……”
宁云嫣干脆走了几步,直接站到宁怀勇的面前。她本想继续反驳,却被左肩处突然传来的剧痛打断。
宁云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低头一看,竟是滴着血的剑刃!
那剑刃从侧面穿过左肩,停留在她胸前,汩汩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雪白孝衣。
紧接着,宁云嫣的身旁响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大哥走的时候,求我留你一命。我本想着亲缘一场,你一个女儿家,若是能乖乖地把掌门之位让出来,不再过问青霄派的事,我便遂了大哥的意,留你在这青霄山上好生养着,再找户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
宁云嫣颇为艰难地转过头。
只见居于副掌门之位的二叔父宁迟换上了一身青霄宗普通弟子的装扮,眼中满是凶厉杀气。
似是觉得下手还不够狠,宁迟将剑更用力地往前推了推,直到剑柄紧贴上宁云嫣的后背。
宁云嫣不敢乱动。
她双眼泛红,紧咬住后槽牙,强撑着意志才让自己没有立刻倒下。
宁云嫣用力地瞪着对方,一字一顿道:“宁迟,果然是你……”
“宁云嫣,你莫要血口喷人。大家的呼声你也听到了,事已至此,就莫怪二叔父心狠了!”
宁迟倏地抽回了剑,继而走向宁云嫣身前。
刹那间,血珠四溅,在空中开出一串艳丽的花,令众人不敢直视。
“今日我以青霄派掌门之名,将克父灾星宁云嫣逐出青霄派,就地斩杀!”
难以压抑的刺骨疼痛反而让宁云嫣变得更清醒。
她的脑中只剩下三个字:活下去!
来不及过多思考,宁云嫣紧捂住冒血的伤口,退回到窗户旁,飞身跃了出去。
“那窗户怎么没封死?!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废物!别让她跑了,快追——”
*
宁云嫣提着剑,步履蹒跚地穿行在被浓雾笼罩的茂林深篁间。
借着雾气的遮掩,那些平日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弟子们统统被她甩在身后,四周静寂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宁云嫣暗自庆幸,庆幸这孝衣的白几乎能与周遭雾气融为一体。
逃,她必须要逃。
可她能逃去哪?
风雨欲来,竹影婆娑。群鸟受惊而起,四散飞窜,在天际间拉开黑若乌墨的绵延密网。振翅簌簌,响彻整片竹海。
——他们来了!
宁云嫣握紧手中的剑柄,朝着与声源相反的方向逃去。
“前面就是悬崖,宁云嫣,你已经无处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