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小茴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什么不为这位虞公子请大夫?”
孟窈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说话,小茴也不爱问她问题,但既然开口问了,孟窈也不会不回她。
孟窈想了想虞阕,径直走到玲珑柜那儿,边弯腰找金疮药边说道:“受伤的是他,病重的也是他,他一直特意避开身上的伤,我又何必多问了。”
孟窈找到了金疮药,边递给小茴边道:“再说,这雨这么大,我听庄子里打扫的下人说昨日来路的那一块田地都给淹了,要是叫大夫,怕是要闹出动静来。”
小茴接过孟窈手中的金疮药,嘴上忍不住说道:“小姐是主子,庄子里的人都是签了契的。小姐娘胎里就带着病,现在更是染了疫病。不过就是要大夫过来,下人们还要闹出动静,若是姨娘或是老爷在,小姐哪里要受这样的委屈啊。”
“好了,莫要难过。”孟窈见小茴听完她说话后扯出笑意,小茴或许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笑有些别扭,但孟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小茴去将金疮药送到虞阕那儿。
小茴回来后,便见孟窈一脸红晕地侧躺在床榻上,那一张珠玉般莹润的脸上带着红疹,有一种在画卷上添上败笔的感觉。
小茴叹了一口气,她以为孟窈睡着了,轻声喃喃道:“只盼着姨娘早点来寻小姐。”
另一边的孟府却和小茴想的有所出入。
孟窈去庄子的那个夜里,孟泽青回府了,他先去将淋湿的衣服换了,再整理好衣冠。
他一如既往地先去了琼玉院,却在屋里看到了赵明珠,他早便不会下意识地皱眉了。
孟泽青俊美的脸上挂着笑意,不经意问道:“夫人怎么在眉娘这里?”
赵明珠见是孟泽青,脸上的笑意也挂了起来,虽然孟泽青不够显赫,但这些年对她也是敬爱有加,就是宠爱柳扶眉,也没有过分。
“我来和柳姨娘说一些事的。”
“哦?若是府上的事宜,早早就交到你手上了,你自己做主就是了。”孟泽青坐在赵明珠身旁,孟窈的眉眼其实是更像他的,他笑着盯着一个人看时,因为那较深的眸色,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深。
柳扶眉只是微微垂眸,这样的情深,自年少起便一直在自己身上,直到长女出生,他将自己由唯一的妻变成了许多妾室里的一个。
赵明珠又笑着说了几句,说到了孟窈染疫事。
孟泽青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唇边的弧度没了,脸也沉下来了,他低着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道:“阿窈染疫,怎可送她一人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
赵明珠被吓到了,孟泽青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悻悻然说道:“老爷,你与我发什么脾气?这也是柳姨娘同意的,乡下庄子更加安宁,怎么不更适合大姑娘养病?”
孟泽青并没有管赵明珠是怎么说的,说道:“阿窈是我的女儿,身子本就不好,一直都是娇养着的,乡下的庄子就是再好,怎么样也要人陪着一起去,怎么能商量都不商量一下,直接就把人送了过去。”
赵明珠听了这话也没有出声,只是瞥了一眼柳扶眉,随后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柳扶眉半晌后,才柔声说道:“老爷,你莫要气了。”
“我不曾生气……”孟泽青的声音被柳扶眉打断。
“老爷,阿窈一向听话,现在容容生病,我一时也照顾不过来,就当让她在庄子里散散心。”
柳扶眉微垂着首,孟泽青看不清她的脸色,她身边的连翘原本以为孟泽青会拂袖离开,却不想孟泽青只是拧了拧眉头,便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一句话。
天色更晚些的时候,孟泽青和赵明珠走了,柳扶眉倚靠着门,看了一眼雨帘中的走在一处的身影,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连翘见她穿的还是白日里的衣裳,怕她冷到了,劝道:“姨娘,还是先进去吧。”
柳扶眉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便回屋了。
她并不知道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有人在书房一夜未眠。
连翘为她添上一碗热茶,柳扶眉看着热茶冒出来的水汽,微微敛眉叹气道:“阿窈最喜欢的便是茶了。”
连翘应了一声就没有说话了。
“连翘,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柳扶眉阖着眼,靠在隐囊上,她自顾自说着,“我原本也不想这样的,可究儿今年便要秋闱了,以他的学识,必定会一飞冲天,日后定时要在京城做官的,我本就拖累儿女了,怎么好误了他的前程……是我委屈她了,可她一贯听话,只是在庄子里多待一会儿,怎么会怨我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微不可见,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怎么样。
连翘知道她还醒着,走上前为她按揉穴位。
“小姐只是累了,委屈小姐了,等他们都长大了就好了。”
院子里的梨花被骤雨打湿,落了一地,践踏过后,甚至算不上一地碎琼乱玉。
孟泽青用公务推脱了赵明珠,从琼玉院径直去了书房。
他一到书房,便传了府上的管家进来。
府上的管家今年已经四五十岁了,一进来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便听见孟泽青幽幽的声音。
“管家,你是我信得过的人。”
管家听到这话,只是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口上说着话:“奴才怎么敢……”
“好了,我不是想听你说什么客套话,”孟泽青抬手打断了他,面色冷漠,继续说道,“我知道夫人许了很多好处给你,但我才是主子。阿窈是我的女儿,现在身子可不好,我虽不会对夫人下手,但你可不一样。”
管家跪着磕头,磕了好几个头,孟泽青缓缓地敲了敲书案。
“我不与你费时间说些什么,你是孟家的奴才,府中的主子是我,我这次教你,下次就未必会教你,”孟泽青看他停了动作,揉了揉太阳穴,“夫人糊涂,你可不要糊涂。”
“奴才知道,奴才这就派人去说。”管家低头伏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害怕。
怎么不会怕了?他的身份在这里,怎么敢忤逆随时都能断了自己命路的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