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的记忆。
那双手，曾无数次为她研墨，为她奉茶，甚至贴心地为她披上长裘。
冯庆月颤动的双眸折射出心中的震动，她期待又害怕，狂喜又忍耐地缓缓抬眼看去，待视线触到那人脸的瞬间，只觉五雷轰顶般。
是他。
是符英。
幽谷青竹一般的身姿面容，偏偏下颌不知何时添了一道长疤。
感知到冯庆月的视线中莫名的情感，他微微皱了眉，“三公主，您没事吧？”
冯庆月半张着嘴，叫出了那个许久未曾叫出口的名字：“符英。”
跟河里叫的那声何其相似。
符英眼皮微抬，他侧了侧身，疤痕悄然被藏到冯庆月看不见的角落：“三公主知道我。”
“我自然…是知道你的。”
压抑着哭腔的嗓音一落，冯庆月自己都怔住。
时已黄昏，晚风吹拂，蝉鸣不绝。两人彼此对望，隔着假山后小树枝上的盘旋落叶，隔着世事之河，还隔着她记忆中那一场永远无法扑灭的火。
一时无言。
然而，这边的动静却没有逃过仇宗悟的眼睛，他气势汹汹地迈步过来，粗鲁地拽过冯庆月：“你都看到了吧？满意了吗？”
放肆地发泄完，他才发现旁边站着的颀长身影，本来还有些顾忌，想到只是一个空有爵位的淮安侯，心中大胆地闪过诸多猜测，不怀好意的目光任意在两人之间流转，扯唇道：“所以，三公主这是移情别恋了？既然如此，烦请三公主替我向二公主解释一番，如何？”
叙旧突然被打断，还以如此冒犯的方式，冯庆月心中升起一股火。
仇宗悟却不管，作为丞相公子的他傲气惯了，作为三公主求而不得的对象，在她面前他也口不择言惯了：“如果三公主好的是淮安侯这口，又何必纠缠着我不放？我见淮安侯除了那道丑陋的疤，倒也不差，与三公主甚是相配！”
“啪”的一声响起，仇宗悟愣了，符英愣了，冯庆月也愣了。
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怯意：“大胆！仇宗悟，你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被她的气势震慑，仇宗悟瞳孔微睁，心中讶异无可复加，分明想反驳回去，却愣是一言未发。
而原本对这二人之事置身事外的符英见状，也不禁陷入思量。
明香则马上带着宫婢们站到冯庆月身后给她撑场，她挺着腰杆，浑身透着积压已久的憋闷气成功发泄完了的爽快：“奴婢劝仇公子认清自己的身份为好，三公主宽宏大量，从前不与你计较，不代表你就可以目无尊上，也不代表以后都不跟你计较！”
宫婢们也不甘落后，一个个利剑般的视线射向仇宗悟。
无论身份还是气势上都被压了一头的仇宗悟无法，只能拂袖而去。
符英旁观了一整场混乱，临终没忍住扯了扯唇，竟是莞尔。
冯庆月舒了一口气，人也冷静了下来，还欲跟符英说些什么，后者却弯了弯挺拔的腰身，仍如一竿长竹，青翠竹叶簌簌洒落，他拱手道：“臣告退。”
冯庆月叫住：“等等！”
符英果然止步，等她下文。可冯庆月满肚子的话，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半晌，她方喃喃道：“你究竟是符恒，还是符英？”
符英未有丝毫的失态，说的话也叫人挑不出错处：“臣是符英，也是符恒。”
冯庆月一双杏眼直白地望着他，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良久，只叹气道：“罢了，你走吧。”
她看着他垂首离开，身影与多年前那道重合交叠。她又眨了眨眼，看清如今的符英虽同样清瘦雅致却似乎比真正的符英壮实了许多。
这么想着，她心中越发明朗，两道身影也越发分离。
是了，符英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她亲眼见过他的尸体，他不可能还活着。
至于这个符恒，只是跟他有着一样的脸，现在又有着一样的名字罢了。
眼看时辰不早，冯庆月重拾心情，迈步往芳随园去。一众宫婢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却显然没有刚出寝殿时的意气风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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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时节虽非暖春，芳随园中仍旧鲜花着锦，明丽非常。
冯庆月穿行于小道的鹅卵石上，刚刚才清明的思绪又乱了起来。
还记得她被册封贵妃时路过这里，明明是极猛的势头，极好的光景，她却偏偏不合时宜来了一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彼时，她捏着那一朵园中开得最盛烈的花，兀自陷入在自己的愁思中。
后面跟着的那人却伸手将花摘下，“何苦说这些丧气话。”
“娘娘与臣不妨只看今日，‘折得一枝香在手。人间应未有。’”他将那朵花递于她手，“娘娘且看，是与不是。”
分明是奴才，他却常常对她称臣。
当时的她接过了花，只觉清香之气沁人心肠。
折得一枝香在手。人间应未有。
冯庆月顿步，抬手捏住一片花，口中喃喃接道，与记忆中的那人对诗：“疑是经春雪未消。今日是何朝。”
她没有停留太久。
不多时，芳随园中的欢声笑语已传入耳内，冯庆月下意识地昂首挺胸，以端庄从容的姿态自然而然地走向了上首的高座，仿佛她还是大隆国的皇后。
然而，意料之中的请安并没有传来，四周的视线带着不解与欲藏却漏的鄙薄，身后的明香拽着她的衣袖。
一种恍然梦醒的感觉贯穿冯庆月的全身，她即时地体会到那种不知身在何时何处的感受，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说，自己该是谁。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下座中符英带着探究与惊讶的目光。
“皇上、太皇太后驾到！！”内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众人随即匍匐在地，冯庆月也跪到了角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稍后，贵人入座，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随后，由皇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