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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涟53(2 / 3)

直到一日宴会,老太太与子女起口角,当着宾客众人,流着泪说:“老身有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求速死。”

那一瞬间,朱涟诧异不已,同时明白过来:原来即便是富贵逼人,也无法抵抗女子在生活中感受到的苦楚。

思绪飘得远,也终将拐回到现在,此时此刻。

“只要朱氏女一日为端王妃,朱氏享受皇室亲眷的好处就不会间断。十多年来我为父母兄弟,做出的牺牲还不够报答养育之恩?”朱涟凝视兄长的面容很久,眼眶浮出水雾,又问:“如今,兄长还是觉得我该死。”音线微颤。

虽然是问句,却没用疑问语气,显然在发问之前是知道面前人的答案的。

父母恩,除非剔骨刮肉,才能偿还。至于有失贞之名,朱涟在兄长面前,就是该死的。

朱涟觉得喘不过气来,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内心深处,一层又一层地泛出来,带走身体的热量,指尖的温度渐渐流失。

善比美好,可是世间没有善。

德与善之间是什么关系?

德为善表,善为德里,一体两面。善是一种不可量化的品质,给人以温暖,德是善在世间可以实操的规则,抬高人的名誉。

失贞者死是德的误用。

以德之名,有心人能够造成尸横遍野,人间地狱。

圣人在世间推广德的时候,其实是希望能够在世间传播善,或者善的另一个名字,仁。

圣人在世间没有见过仁,如同朱涟在世间没有见过善。

杀人不善,不仁。更何况是对弱者进行联合绞杀。

若是以德杀人,德还是圣人提起时最初的模样?

我朝正道,是邪门歪道,容不下畸零之人,而迎合正道之人,看起来又不太像人,更像妖魔。

什么是人?

孟夫子说过,人皆有恻隐之心。

朱涟面对这些动不动以德杀人的人,有时候总感觉身在聊斋世界,人皮剥下来,腔子里有一颗妖魔的心。

规则高压之下,情无处生。

朱涟兄面对提问,沉默不语,沉默似是承认。

朱涟心里知道:兄长的态度,代表父母的态度,代表全家的态度。

可是就算全世界认同规则中的该死,你们是我的亲人,怎么可以说话做事,也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孩童时候来自父母的悉心疼爱是真的,兄长友爱是真的,弟弟恭敬之爱是真的;长大以后嫂嫂谦和之爱是真的,侄女侄子孺慕之情也是真的。

既然情与爱在某个时间点、时间段真实存在过,怎么可以一朝失去?

昨日如在眼前,可是如今,你们怎么可以?朱涟感到鼻子有些酸楚。

如果说真实自我是一个发光发亮的稳定坚固内核,随着朱涟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真实自我的一部分,已然崩塌。

朱涟的亲人没有表现出亲情,没有表现出来的亲情不存在,所以朱涟没有亲人。

“我不会劝沈将军做任何事。”多说无益,说是恳求,对于某些人,朱涟不会恳求的。

与少女时代的明媚不同,婚后,朱涟脸上苦情的意味越来越浓,兄长觉得丑陋,皱起眉头,厌恶得不肯多看一眼。

“娘想你了,回家罢。”朱涟兄似乎早已料到劝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接着又说,“战事拉响,狼烟四起,你一个人难道躲得过?劝说退兵,对你也有利。”

见劝不了,开始打温情牌,朱涟的母亲虽然一向疼爱女儿,却也在回府时劝她认命。

什么是命?

命运是传承重复与轮回。

承认的才是命,不承认的就不是。

这些年,朱涟很少回朱府,偶尔回来的几次,会被父亲兄弟拉进书房里说朱氏决定拿下哪块土地,哪里的矿产权,需要王爷说情。

母亲嫂嫂弟媳则劝朱涟听从氏族男主人的安排,又说起如果王爷开口,朱氏有怎样的好处,不光是社会地位的提高,宴会上被他人艳羡,更是吃穿用度都能用上稀罕物,言谈间的兴奋与愉悦跃于言表。

在王府中遇见的伤心事,朱涟心中有怎么样的感受,被朱府众人的愉快心情冲销,一句也收不出口。

真是奇怪,每一次朱涟的心情低落到低谷,觉得世界再也没有光,没有热,没有欢笑;可是同时朱府众人却多么地开心愉快。

他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吗?毕竟是至亲骨肉,朱涟不敢断定。

只是这么明显单方面输出的利益链条,什么时候才会断?

朱涟冷笑几声,兄长是从来不知道她的感受,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大家一起死。”朱涟诡异地笑起来,城楼旁树上白鸦惊起,扑腾翅膀,窜入空中,飘落一只白羽。

如果兄长没有看错的话,朱涟说死说得太过容易,没有一丝犹豫,不知道她是活得太苦以至于不畏惧死亡,还是天真幼稚,态度浮燥地轻视死亡。

君子敬生敬死不求死,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表明朱涟是个没资格聆听圣人教诲的愚昧之徒,兄长心里想着。

“好自为之。”兄长见朱涟冥顽不灵,怎么劝都不听,终于不耐烦,甩甩袖子走下城楼。

兄长走后,朱涟在城楼上站立许久。一来是在现场见到千军万马,被景象冲击,随后又得知军队是沈嘉树用来复仇的工具;二来是兄长来说情,无论做多少心理建设在遇见亲人的时候都没有用,兄长言辞中的兵刃太锋利,而朱涟心壳上的盾牌又太脆。

每一次,朱涟都会被刺伤。

可是,朱涟心里清楚,刺伤她的不是他人的话语,而是她内心深处对亲人的期待。

分明人人都有亲人,为什么就她没有?

没有。

朱涟的眼睛进了沙子,眼眶干涩而通红,沙子折腾朱涟的眼睛,眼角溢出水珠来。

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对亲人抱有期待,十年够不够。

如果不够的话,二十年呢?

在城楼上枯站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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